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现在将我所听到的看到的经历过的都搬出来看看,便可以发现这只是冰山一角,相当于南极洲中一个细菌。我在想,赵家是不是已经料到为了坐上当家的位置我会去找店长先生,而店长先生也因为自己时日不久就把小萝莉托付给我,所以最后小萝莉会回到唐家。也就是说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目的是让小萝莉出现。现在的赵家,完全有能力撂倒唐家。
从把赵停妆赵停棺他们安在我身边开始,他们就不只有一个目的,是我单纯的以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青桐面具而来。我所看到的想到的还是太少太浅了。
店长先生能躲五年都不被他们发现,也许暗中也有人帮忙。只是那个人是谁呢?不会是伊叔和十叔,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去做这件事,更不可能是其他叔叔。
难道是以前唐家愿意追随着他的人在暗中保护他?这倒有可能。
有时候人的思维是非常迟钝的,我的思想没能跳出一般的认知,呆板的认为一件事只有一个目的。但我错了,对方未必只能有一个目的。赵停棺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任何他们能够拿到的东西,青丝也好,面具也好。
也就是说,现在小萝莉在唐家可能更加危险,她一旦走到明处就会引起赵家人的注意。赵家人连赵停棺和赵停妆都能下手,更别提这个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孩子。
但是店长先生别无选择,这是一个局,一个他不得不跳进去的局。他若不跳这个局,等他走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布更多的局,到时候还有谁能保护青丝?倒不如赌一把,把青丝送进唐家,如果赌对了,青丝就不必担忧。
那么说来,其他人的目的可能也不只有青桐面具那么简单,比如文空,他也姓文,依照他们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是文家的人,像陈懓的两个哥哥都是考古队的,我哥哥也是考古队的,莫已的哥哥也是考古队的……呃,等等,这支考古队是专业包哥哥的吗?我忽然发现一个疑点,那就是墨家没有人在里面。还是已经化了名,里面的某个人就是墨家的人?那就只有几个人符合条件,考古队队长顾俞,还有那天赵家人假扮的大爷还有大爷的女儿,都有可能。唐家宝也很有可能是墨家人装成的,他不一定真的姓唐。
我暗自猜了文空的年纪,考古队照片上的文空年龄和现在的店长先生差不了多少,但是照片是前几年拍的,也就是说他比店长先生大那么几岁,如果那个文静是他的妹妹,年龄也正好。这考古队还真是专业包哥哥的。
然而赵停棺赵停妆两人是赵家的人,他们对文家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现在却要合作?相信没有不得不合作的理由他们根本不可能合作,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灭亲之仇就更加了,相信文空听见一个“赵”字都会恨得牙痒痒,但文家已经灭了文空要青桐面具也没用,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生死青桐面具?别闹了,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的规律,呃,先忽略我这个例外。照伊叔和安常在当初说的,这种青桐面具一次只能救一个人,这也是地狱的规矩。还是说他要用这种面具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恐怕也不止这些。
如果是因为那次奇怪的考古,那么关于那次考古,实在是有太多秘密,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如果将那件事和假哥哥监视我们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那个或者那些监视我们的人,是在那次考古中才出现的,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知范围。假如那些人的头儿就是假哥哥,他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至少我觉得他没有必要冒充我哥哥,而且还是继续装死。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而原因一般藏在一些难以被人发觉的细节上。
只是我所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更别提知道什么细节了。
那么,现在考古队的人就面临着和我一样的状况。但这也不足以让文空和赵停棺他们合作。而这一切的起始点难道就是那次考古?不对,恐怕从我爷爷那时候,甚至更远更久以前,某件事情就发生了。我们都只是局中人,想要摆脱却越陷越深,因为布局的人几乎预料到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者对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有应对的方法。
店长先生久久没有说话,他静默着。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刚才我听他的故事实在是太入迷了,竟然都没注意到。我去碰了一下他,手立即触到他冰凉的体温。一探鼻息,竟然已经十分的微弱了。
靠!听他讲什么故事,今天这么冷我应该拉他回去才对!
我试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时候海滩旁边肯定已经没人了的,而且近海的居民屋子都在离海较远的高处,想求救都没办法。
这店长先生其实比哑巴还要瘦些,哑巴身上还能摸到肉,店长先生几乎是一张皮包着个骨架子那种,体重恐怕还没哑巴重呢。天气非常冷,店长先生身上竟只有一件白色风衣和一条白色牛仔裤。一个有着心脏病的人穿着一件牛仔裤和风衣出现在冬天夜晚中的海岸,不是在作死就是在找死。我怕得不行。丫的,这事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店长先生等不到我背他回镇子上了,只走了几米路,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地消失了,身体的温度慢慢变得和海风一样冷。
有一种东西,比蜘蛛鬼神人心什么的可怕得多了,那种东西,叫做失去。有些事情,来得真特么快,你一眨眼就到了。
多年后我仍能想起这个恐怖的夜晚,想起我背着一具尸体在猎猎的海风中。是的,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只能是一具尸体了,就算我对他说我不喜欢青丝要是你死了我就把她卖去做小姐做最脏最累的活给别人糟蹋之类的话,就算我说你店里的花明年要开了,过几天他若身体好些就可以去北方看那个女孩的坟墓,就算是走的迟一点也好,能和她死在一起。人生在世的一切事物都有改变的可能,却唯有死亡不能改变。没有人能阻止死亡,所以人类才会害怕死亡。
我不敢再看那个人一眼,他亲切的邻居们,正为他准备着一场葬礼。我想他这样的人,很多人喜欢吧。我收拾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很多店长先生和他口中的女孩的照片。女孩叫文静,人如其名,长得干干净净的,全身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眉目间与青丝有五六分相似。很难不让人心动。
我只给安常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边的事情。她的起床气真不怎么样,骂起人来比楼下摆摊的大妈还凶。我觉得我真是个受虐狂,要一个人来把我往死里骂,心里就松了。
鬼使神差的,我弄了包烟来,忘记了我那让我连站在矮凳上都发抖的恐高症,坐在店长先生对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一根一根地抽。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我很熟悉这种动作似的,人第一次吸烟大概都会觉得呛,我却不觉得,而且动作十分熟稔。或许在我失忆之前,也曾有过无数个这样可怕的夜晚,失去了什么,所以像个孩子似的躲在某处吸烟?
我无从得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八九点钟的时候,这座几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这个小镇子,竟下起了雪,还是雨夹雪,冷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