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如海这边合着一棒子臭皮匠也悟出了原始卷宗重要性,遂领着一般子亲卫杀到府衙卷宗库房,逐一翻找三十年前原始卷宗,只折腾的一个个灰老鼠似的却毫无所获。正在沮丧呢,结果他老婆这便已经不声不响替他把卷宗找回来了。
林如海大喜,掷地有声跟金婉作保,“姑娘放心,圣上必定会还金家公道,甄吴两家拟定要偿还你金家血债,”
金婉一笑,她不敢独自居功,遂一福身,道,“此事全仗夫人点拨帮衬,否则金家冤魂要再添一笔!”
林如海手舞足蹈,回的家去,差点没把夫人贾敏抱起飞旋子,他是打了这个主意,不过贾敏身手敏捷,软绵绵,滑溜溜竟然挣脱出去了,林如海这个老手竟然没搂住。
且是林如海一抱失手,丝毫不恼,就收抱拳,对着贾敏拱手作揖唱个喏,笑得春风得意,与有荣焉:“如此聪慧能干,不愧是我林如海夫人!”
你道林如海为何这般高兴呢,他下江南来任这个巡盐使,原本就是替圣上夺权抓钱来的,但是,甄家盘踞江南多年,上头连着吴巡抚,吴巡抚上头有京都的王爷,圣上无从下手。这一回甄家栽了,甄家在江南势利必定连根拔起。陷害金家吴家是主谋,只要这边甄家这供状一画,吴巡抚这官儿也做到头了。
京都仁亲王,忠义郡王就是靠着吴巡抚跟甄家控制江南,这一次一体倒了。圣上梦寐欲求江苏这个钱篮子,这次真正被圣上握在手心里了。
今后江苏这一块真正是圣上说了算。
圣上必定十分高兴,林如海来江南的任务计算完成了。
论功行赏,林如海只是想进京做个闲官,圣上必定会满足。扬州这个地方,林如海不想呆的太久。
自从那一次贾敏青玉差点被孙家害了,林如海至今后怕,功利心也淡然了,高官厚禄,也要有命享用才成!
金婉寻回来案卷非同小可,这份原始卷宗,详细记录了当初案发始末。金大儒不过是为了难以负荷苛捐杂税百姓抱个不平,替自己家乡父老秉笔直言,指责当时县官甄老太爷不该不顾百姓死活。请求朝廷这一方被欺压的活不下去百姓做主。
甄老太爷害怕事情闹大,有碍自己前程,遂让自己长子带了大笔银子出面斡旋,去走当时吴知府门路。结果,这甄家长子任务完成的很好,不仅门路走通了,还顺手把吴家正在思|春想男人浪荡小姐给睡了个稀里哗啦,连带着孙子也怀上了。
吴家甄家这下成了蛇鼠一窝亲了,金大儒为民请愿,则变成了书写反诗,意图颠覆朝廷的反贼了。其心可诛,当时皇上,如今太上皇下命金家满门抄斩!
抄斩令被当时吴知府这个卑鄙小人,为了谄媚圣上,无所不用其极,无限度扩大牵连范畴,最后竟然将金大儒妻族父族一起诛灭。不算官卖妇孺,光是斩首男丁便有一百零九人。充军发配的妇孺婴孩,累及不下千余人!
这样的杀父灭家之仇人,竟然哄骗身陷教坊金小姐于他,以身伺敌寇,这叫金小姐如何不恨?叫金婉如何不恨?
即便是官场中人也是无人不憎恨这个姓吴狗官,只是圣上抬举他,别人也只要咬牙恨一恨罢了。
如今得了证据,当然众人一起铲平之!
林如海会同朝廷钦差,连夜重审甄家父子,铁证如山,不容抵赖,甄家父子们知道大势已去,再无之前顽固,精神一下子就跨了,钦差大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只求速死。
甄家父子认罪画押,金家冤枉洗清了。只是当初吴知府如今已经成了江苏巡抚,总领一省,坐镇一方。关碍重大,莫说林如海,就是钦差大人也不敢善专。
当初文字狱牵扯人实在太多了,问斩人犯,刽子手的砍刀都砍缺了口,民愤极大,举国轰动。
如今竟然翻过了,按照诬告反坐,尤氏许多人脑袋要搬家。且这中间挨着太上皇,三十年前,太上皇朱笔钦点斩立决!
钦差大人与林如海这边设计软禁了吴巡抚,一边却联名上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结果很让人欣慰,太上皇心里虽然不舒服,却是难得圣明,金大儒一案平反昭雪。
甄家吴家俱是满门获罪,男丁膝盖以上全部问斩。膝盖以下男丁,发放边疆军中为奴,遇赦不赦。
女眷则是一体官卖。
甄家老太太旨到之日惊惧而死,余下甄上至甄大太太,下至五岁小孙女儿一体官卖为奴。
这样发落却是太上皇仁慈之故。否则,按照诬告反坐,甄家前后便犯了三款大罪,第一科举舞弊,谎言欺君一条罪,诬告金大儒谋逆反坐也是谋反,且致死金家百余口,公平的话就应该甄家吴家也死百余口。这三罪并罚,可以把甄家灭族也不冤枉了。
如今甄家宗族安然无恙,甄应嘉这一支还有三个孙子活命,虽然是奴才了,总是留了后了。当然能不能长大就是两说了。
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些,金婉以子告父,身先有罪,虽然情有可谅,但是父族因她毁灭,父亲因她而死,这在世人眼里便是忤逆不祥之人。
金陵甄氏一族为免受甄应嘉这一支牵连,在甄应嘉父子们定罪之后便将甄老太爷这一只从宗族除名。对于让甄家倾覆金婉。甄氏家族恨得要死,不是这个贱丫头,甄氏宗族岂会失去吴巡抚这个大靠山,如今所有甄家在江南生意都是一落千丈,不是被牵连没收充公,就是生意一落千丈。
甄家原本待选几位初衷姑娘也被除名了,还有之前击破门槛的媒人都退了信了。还有几个订了亲姑娘也被退了亲事。
整个甄氏家族风声鹤唳,一落千丈。
这一切一切都是金婉害得,所以,甄氏族长决定,要把金婉关进家庵赎罪,不死不许出来。
金婉原本有遁入空门之意,倒也无所谓,只是她不想进入甄家家庵,任人搓圆搓扁,遂来请求贾敏,帮她作保,寻找一座庵堂修行。
李莫愁言辞拒绝了,说道:“你放心,我说了要让你们甥舅团聚,必定做得到。”
因为金婉自京都回归是巡盐衙门兵丁护卫,甄家奈何不得,也不敢跟衙门兵差起冲突,遂派族长夫人以及几位甄家老夫人带着执事婆子上门拜访贾敏,要求贾敏放人,金婉是甄家人,甄家执行家规。
甄家来势汹汹,为了制造声势,甚至收买了扬州城里的街头混混,住址一些帮闲到巡盐衙门助威呐喊。
李莫愁万马军中也敢横冲直撞,荣宁来宁国府也是那在手心里把玩人物,岂会在乎这些乡下土著婆子,直接命人将她们打出府门。对于来帮闲的闲汉地痞,李莫愁原本要让兵丁驱散,不服者拘押起来。却是林管家说如今年下,见血不祥。再者,夫人没有私自调兵权利。
“我不调兵!”李莫愁冷笑一声下令:“传令下去,凡衙门兵丁,府中护院,有一个算一个,夫人每人赏赐二两银子,若有人敢靠近衙门,或者叫嚣滋事,给我用井水泼洒。”
这个可以,只要不流血就成,林忠上快答应了:“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甄氏族人那里见过这样泼辣诰命夫人,族长夫人气得发抖,冲上衙门高台阶,手指李莫愁恨道:“你你你仗势欺人!”
“我可没上甄家门庭呢!”李莫愁淡笑:“青樱,吩咐厨房多烧沸水,若是有人胆敢冲击衙门,沸水伺候。烫着一个,夫人赏银十两!”
”什么?你这个“族长夫人闻言连滚带爬滚下阶梯,想骂不敢骂,想哭又觉得掉份儿。她可是一言九鼎的族长夫人啊!
青樱见那婆子一句话便吓成这样,忍着笑也答应一声去了。
一时,衙门涌出来许多兵丁,一个个提着桶,抬着缸出来了。还有一群丫头婆子一个个拿着面盆葫芦瓢也出来,虎视眈眈盯着街上一群闲汉,只等夫人一声令下,就要开泼了。
李莫愁身穿裘皮大氅,抱着手炉,丫头打着金黄油纸伞,站在巡盐衙门口,对着漫天飞雪,言笑盈盈下令:“众人听了,凡是泼中了一个,自己记下,完事了去账房支银子,林管家记住了,一个人一两银子。”
街头闲汉地痞闻言一个个脖子发凉,奶奶的,天降大雪,滴水成冰,这娘们却叫人用水泼他们,这不是要人命么?
今日他们本是得了十两银子前来闹事,说好了完事后还有一半银子。却没说这般玩命啊,妈的鬼,不是说林大人不在家,林夫人是个菩萨心肠,好糊弄,且她一个妇人胆小怕事,肯定不敢出面,说不得还要拿了银子打发自己,如今这婆娘不但出头露面,还这般凶残?还有这些衙门兵丁竟然真的听信这个妇人之言?
这些人本来在城外天齐庙歇脚,虽是穷的叮当响之人,却也是惜命之人,那头儿把一锭银子拍在族长儿子手里:“原物奉还,咱们福薄,您这银子咱们消受不起!”
甄家老族长夫人方才失去面子,一见帮闲闹事儿的也不干,退银子要走,她可舍不得自己亲生儿子被水泼,再不敢跟李莫愁硬碰,又见看热闹人多,遂想混淆黑白,博取大家同情,输也输得体面些。这老婆子故意颤颤巍巍,重重嗽了几声,这才指着李莫愁发恨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甄家以礼相待,所以才派了我这个妇人前来跟你交涉,不想你竟然欺人至此?夫人虽然贵为朝廷诰命,也不该干涉我甄氏一族处理家务事儿吧?我劝夫人还是把金婉这个孽障祸胎交换甄家,切莫因为这个妖孽祸害毁了自己清誉!”
李莫愁冷笑:“我倒不知道,圣上都说她没罪,怎么你偏生要说有罪?难道圣上断案不公?难道圣上不如你们甄家英明?”
此言一出,甄氏一族都傻愣了。族长夫人更是觉得今日丢尽了脸面,回去只怕再难服众,一时又急又气,又冻了这半日,仰头就晕厥了。
今日甄家族长之子也来了,原本准备躲在母亲身后捡了这个功劳,扬了自己威名,熟料却碰见李莫愁这个硬茬子,根本不安整理出牌。他请来搅混水的闲汉也退后三丈之外,根本指望不上。
看来今日自己杨威不成,回去还要被人笑话,心里想着,老子不过是来捉拿甄家叛逆祸害,跟你林家夫人有什么相干,这般横加干涉?
眼珠子一转,他忽然冷笑起来:“哈,我知道了,前些日子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林如海受用了金婉那个贱人,坐下丑事,你为了掩盖你夫君丑行,这才百般维护那个贱人,只怕那个贱人如今见不得人了。有本事,你把贱人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青樱原本跟着贾敏,打理内宅府务有一套,却是羞于见外人,如今跟着李莫愁一年,逐渐操练出来了,见那贼子满嘴喷粪,从李莫愁后面闪出身来,冲着贼子一声啐:“我呸,竟敢说甄家冤枉,朝廷之事也是你能妄议?我看你是彭祖吃砒霜,你找死!”
却也有被林如海整惨了,巴不得林如海倒霉人家暗暗派了门人奴才前来探听消息,此刻便躲在人后煽风点火:“这有罪没罪咱们不知道,只是甄家人管甄家事儿总没错吧,林家人扣着甄家姑娘算什么事儿?”
有人煽火就有人点火:“是啊,且这姑娘先前传的沸沸扬扬收林大人宠爱人所共知,人家也不算是诬陷吧?”
“真是无私,就把姑娘叫出来大家看一看,果然是冰清玉洁,咱们都给林大人赞一声好!”
李莫愁一声嗤笑:“笑话,我林家问心无愧,倒是说话之人不知是哪位,既然理直气壮质疑我家老爷,敢不敢站出来,让大家瞧一瞧你的真面目?躲在阴暗角落调三窝四,煽风点火,岂是实正人君子所为?”
稍待片刻,却并无人上前,李莫愁哂笑:“噢,我知道了,这位必是与那甄吴同流合污之辈,吴家倒了,你们再不能指着他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故而,你们恨上咱们家老爷跟金姑娘,认为金姑娘不该告状,咱们家老爷不该替金姑娘做主,所以,你们是替吴巡抚,替甄家,鸣不平来了,是也不是?”
李莫愁六识过人,早瞧见了谁人推波助澜,却是不想点出来,故意指着一对看热闹百姓道:“大家让让,让我瞅瞅谁人扇阴风呢?”
结果是前面人一闪,所有人都闪了,根本没人敢出头。
吴家甄家事圣上决断,亲笔勾决,谁人敢质疑?
甄家至此方死心。
族长之子为了给自己面上贴金,故意喝骂一声:“天道不公啊,恶人当道啊!”
然后搀扶起自己早就冻醒了却不敢睁眼睛老娘:“咱们走,恶人天收她!”
众人都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猪肉皮贴在脸上给自己作面子,轰然一笑,四处散开。
李莫愁一嗤,她没有追打落水狗的兴趣,正要下令收兵回府。
却不料一声娇喝乍然而起:“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