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婉在后宅坐立难安,不知道贾敏能不能顶住甄家那些豺狼族人,金婉这辈子最大心愿已了,死也无憾,只是她不想死在甄家这些狼心狗肺之辈手里。
因为金婉的住宅在二门内三门外,外面嘈嘈杂杂虽然听不清楚,但是,满腹奴才即健妇来来往往担水担柴,一个个紧张兮兮,却是忙得不亦乐乎,
金婉忙问二房们婆子,门婆子甚是羡慕,“今日若是我不当班,也能挣那二两银子了,”
紧着把甄家耍狠,夫人如何吩咐用水整治他们法子说了。
金婉得知自己给林家惹了这样大麻烦,再顾不得女子矜持,不顾二门婆子劝阻,随手抓住一小书童:“甄家人还没退么?如今什么情形?夫人可好?”
小书童名唤青砚,正是林如海书房伺候笔墨之人,老爷睡没睡金婉,他这个贴身小厮可是看的清清白白,甄家这般信口胡言,老爷实在冤枉的很。因道:“甄家婆子满嘴喷粪,污蔑咱老爷,夫人也不好惹呢,吩咐叫烧了沸水烫那老虔婆狗嘴!”
其实李莫愁很想敲掉那婆子满口獠牙,只是人众萧萧,不好施为,只得暂且忍耐!
金婉多聪明的人啊,小厮虽没的含糊,她一下子也猜到了甄家会说什么,毕竟前些日子甄家为了跟林如海拉上关系,肆意传播林如海与金婉的忘年情谊,世人眼里,在就认定了林如海难过美人关。
金婉不由苦笑,她倒想使个美人计,也好后半辈子有靠,却是自己这个没人不对人家胃口呢!
金婉呆了呆,提交就往外前衙而去,唬的小厮连忙抓住:“哎哟,我的好姑娘,都怪我嘴碎,夫人本不叫告诉姑娘,也是小子一时气愤,您可别出去,外面人那话可真说的不能听哟!再者,咱们老爷是男子,夫人说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左不过有人嚼舌,也不多怕这一宗,只是姑娘您千万别叫甄家人唬了去,她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呢!”
金婉随着母亲在青楼长大,她虽没堕落,也没什么好人家可乐意娶她。且为了告倒甄家,她大堂也上了,板子也挨了,本没有什么闺阁声誉了。既如此,何必为了今后能偶苟且偷生连累恩人林如海夫妻?
世人最善牵强附会,她若是不出去,甄这一番吵嚷,只怕那些不明真相之人便会以讹传讹,把金家满门上下几百口子人的沉冤得雪,说成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林如海清流出身,蒙上如此臭名何颜再做江南父母官?
金婉绝不能让金家满门恩人蒙此不白之冤!
金婉心意已定,撒腿就往前衙飞奔而去。也是凑巧,金婉奔到前门,正值甄家母子厚颜无耻倒打一耙,嘶声胡诌什么恶人当道,天道不公。顿时把金婉心肝肺都气炸了,唬的一下冲出门来。
这一生娇喝恰似那那名角登台一亮嗓,清脆亮丽,余音缭绕,美不胜收!
那些正在四散开去,意兴阑珊人群,咋闻娇吟,一个个恰似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心头雀跃不已:呵呵,正主儿出来咯,好戏开罗了!
世人多爱热闹,尤其喜欢这种桃色八卦,所有人犹如听到命令一般,齐刷刷回转身子,呼啦啦又跑回来了,瞬间将盐道衙门前头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也把正在犯二性甄家母子推搡道最前头。
老百姓可不傻,要唱戏,怎么能够少了甄家母子这一对正主儿呢!
李莫愁一见金婉出来,知道坏事,金婉名声本就穿坏了,在被人这么一同看光了,今后如何说亲事呢。忙把她往身后一挡:“你快进去,有我打发他们。”
其实这金婉出来之前,李莫愁已经运气在手,几枚细若麦芒的银针已经捏在手里,一旦打出去,这甄家母子后半辈子只有瘫在床上做哑巴份儿了。
只是这般时候,金婉再回去便是欲盖弥彰了。不如撕破甄家面皮,让大家看看内里装着什么败絮污浊。
却说众人见那金婉果然省得国色天香,一时嘘声四起。再有那些被李莫愁吓退的流氓地痞,眼见二十两白花花银子即将到手了,却被这个京都来的富贵娘们给弄飞了,实在心疼啊。一见金婉亮相,惊叹不绝,真个红颜祸水啊。这般祸水般女子岂非攻击林如海绝佳利刃?这是天纵报仇良机啊!花子头儿一个眼色,一群地痞躲在人群中趁机挑唆下蛆,煽风点火。
“哟,果然有姿色!”
“林大人好艳福!”
“林夫人好气量!”
有几个表索性唱起戏词儿来。
“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李莫愁见地痞捣乱,暗中给捕头使个眼色。捕头一偏头,几个捕快迅速钻入人群之中。
金婉一闪身避开李莫愁,冲着围观百姓福身行礼:“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婶娘兄弟姐妹,因为金婉之故连累大家冒雪而来,是金婉的不是。金婉这里给众位乡亲们赔情了。同时,金婉也想请求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婶娘们,替金婉主持个公道,让我问这几个自称族人之人几个问题,若是金婉问完了,大家觉得我金婉该死,金婉愿意当着众位父老乡亲之面一头撞死在这里,可否?”
甄家倒了,衙门有邸报,衙门口贴了告示,向全国上下通告了甄家罪恶。但是,满城平民百姓那里知道呢,这些不仅大字不识几个,即便认得几个字儿,也没那闲功夫。谁当官谁家倒台,他们都要纳粮纳捐税,管谁肝疼蛋痒呢?
甄家满门抄斩也不及她们家米缸空了事情大!
是故,甄家到底如何犯事,扬州城里百姓根本不清楚,金家跟甄家恩恩怨怨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血迹早干了,大家也多半遗忘了!
这也是甄家敢上门捉拿金婉原因,一来老百姓好乎弄,二来乘着林家家主林如海不在家,他们赶着来欺负孤儿寡母来了。日后林如海即便回来,金婉已经死尸了,林如海难道还会为了金婉出头么?这江南官儿还做不做呢?
这本来是甄家算好的,熟料碰见李莫愁这么个恶婆娘,他们这才倒了霉!
回头却说金婉一番言语,那是激情荡漾,铿锵激扬,众人闻言一滞。
金婉一个女子,竟然出口押上生死,若非被人逼到绝境,受了天大委屈,谁会以命相搏?
旋即,多数出于刺激心里,少数出于猎奇心里,总之一起唱和:“好!”
此刻,甄家带来的执事婆子早就躲闪开去了,唯有族长夫人母子两个被看热闹的百姓有意堵在最前现世宝一样傻愣着!
金婉便走至衙门台阶边缘,手指甄家族长母子:“你们既然打着捉拿族中不孝女子招牌,可否请问,我金婉出自甄家哪一门,哪一房?我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外祖父家姓什么?”
甄家族长夫人张口叱道:“真是狼心狗肺东西,连父亲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父亲甄应珩,叔父甄应嘉,你是甄家三门大房之女,正是你状告生父,连累甄家三门满门抄斩,你这个扫把星”
族长夫人吐沫横飞,滔滔不绝。
金婉一声断喝:“啐,这扬州城谁不知道甄家大夫人是那先奸后娶吴家荡|妇,跟我金家女子什么相干?我的外祖父是闻名江南金大儒,他吴家算个什么东西?”
族长夫人被金婉一口吐沫啐在脸上,差点没把肺气炸,胸脯子一鼓一鼓,喘的拉风箱似的:“你你你,你敢否认甄应珩是你爹?”
金婉冷笑向族长夫人伸手:“我从小在妓院长大,扬州人无人不知道,你现在说我有爹了,有族人了,你有什么证据?有族谱么?衙门有我的户籍么?”
金婉没有归宗,哪里有什么族谱呢。
族长夫人心下着慌,不免支支吾吾。
金婉冷笑:“说不出来吧?你自称我的族人,前来巡盐衙门认亲,却没带族谱,分明就是心怀叵测,你当着大家伙说说,你这般心口诬陷,到底有什么目的?”
族长夫人怒指金婉:“你明明就是甄应珩所出,”
金婉抢着打断她:“他姓甄,我姓金,风马牛不相及,你分明就是信口雌黄,居心不良!”
林家几个仆从躲在人群后面起哄:“哈,这姑娘说的有理啊,你既然来认亲,哪有不带族谱的,这空口白话,分明就是讹诈!“
这一开口,后面百姓想象力便展开了:“如今这年头贼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公然上门强人,看这位挂宁明眸皓齿,莫非这婆子是个王八鸨儿,想来诈骗人家大姑娘回去养成瘦马牟利?”
扬州城常有拍花子骗子,拐骗穷人家女儿出去卖钱。百姓最恨这些缺的冒烟的拐子了,其中更有家里丢失过女儿人家,顿时群请激愤起来,一时间,残血瓦片石头土块雪花似往这对母子身上丢:“狼心狗肺东西!”
“缺德冒烟的老货!”
离得近的干脆吐沫子招待她们母子。
更有憎恨他们街坊,趁机往她们身上泼冷水。
族长夫人母子瞬间冷得抖索起来。
更有激动百姓要求把他们所拿起来拷问,问问他们倒地何故这般黑心烂肝,诈骗人家大姑娘!
族长夫人至此真是百口莫辩,为了不被众人吐沫淹死,证明自己不是王八鸨儿,证明金婉却是甄家之女。子告父不孝,必须受到族规惩罚!族长夫人只好忍辱含垢,把金家甄家的孽缘细诉一遍。
直说她没想到这番话说下来,百姓越性痛恨他,一个个越发乱砸起来。且是一边砸一边喝骂。
“甄家原来这般狼心狗肺啊,死得好!”
“圣上英明啊!”
“林大人为民做主,青天大老爷啊!”
至此,情势完全一边倒了!
人群中有许多江南学子,他们同情金家,更痛恨甄家舞弊,连累他们这届考试作废,一个个恨不得把甄家灭绝,这甄家族长母子算是送货上门了:“甄家罪犯谋逆,乃圣上亲笔勾决问斩,你们甄家却来巡盐衙门吵嚷,诋毁林大人难道是怪圣主不明,要为甄思仁甄应嘉甄应珩父子翻案么?”
更多人向他们丢鸡蛋石头吐口水:“对对对,他们为谋逆之人鸣不平,罪同谋逆,谋逆之罪,十恶不赦,抓起来,抓起来!”
李莫愁当然没有权利抓他们,不过,这边闹起来,知府衙门出动了,将甄家上下一干人等,再有那群地痞流氓一个不剩,全部拘押起来,投进了监牢。
李莫愁原本还要收拾这对母子一番,结果听说那几十个地痞流氓因为被他母子连累入狱,心怀仇恨,在牢中借故斗殴,将族长之子打残废了。
族长夫人也因为现身牢狱一天一夜,饥寒交迫之下病倒了。最后,甄家族中不得不拿钱把人赎回去,这母子两个已经成了废人了。
甄家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随后,李莫愁帮忙金婉联系了他隐居乡间嫡亲舅舅。他甥舅们带着发还金家财产,再有诬陷反坐所得甄吴两家财产补偿,返回杭州故居安家落户去了。
这一场官司打下地,已经到了年根了。
林如海却因为要留在京中述职不能回返江南,林如海告诉李莫愁,之前回京打算要改变了,圣上有意让他继任江苏巡抚。故而,他拿到公文才能返回。
李莫愁擎着信笺呆了呆,常常舒了口气!
旋即,又皱起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