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珩的目光让我感到了沉重,像重石一般压抑的我无法抬头,我低下了头,他的目光实在太像瑞洵,让人无法直视,一时之间,一个人竟会和另一个人的目光如此相像,是我的错觉,还是我太过思念瑞洵?
我们三个人尴尬的杵在原地,等待着金铃找来太医,谁知道,太医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李莞婼。
李莞婼莲步轻移,落落大方的走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别,一来就朝着刘珩的方向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吧,淑妃怎么会来此?”虽是问询,可刘珩却像是随口而出一般,对于李莞婼的到来,他似乎并未觉意外。
“王爷也在这!恕妾身眼拙,竟然忽视了王爷,王爷有礼了!”说完李莞婼又朝着刘挷福了个身,“臣妾没想到皇上和王爷也会来芳清池,臣妾听婢女青环说芳清池的匠人培育的兰花正好,臣妾想着难得这寒冬里还会有如此景观,所以特地赶来看一看。”
李莞婼真是个不服输的女人,处处都想着要压我一头,她见到了刘珩和刘挷,却单单无视于我,一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像从前在相府一样,也是,若我是李莞婼,被自己庶出的妹妹当上皇后,而自己却只被封为妃嫔,想来心中也是不甘的。
不过,李莞婼的消息倒是灵通,看她精心装扮的妆容,应该是为了能够偶遇刘珩而特意准备的吧。
“淑妃难道没有看到皇兄身旁的皇嫂吗?!皇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皇宫里的妃嫔竟可这般的无礼,见着皇后可以不下跪行礼,是淑妃本身不懂规矩,还是相府的当家主母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
刘挷对着刘珩振振有词,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为我出头,而且为了将我置身事外,他竟然没有提及父亲,只是拿大夫人来说辞,我看了刘挷一眼,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淑妃难道没有看到皇后吗?见到皇后为何不行礼!”听见刘挷的话,刘珩似乎身上隐约有些怒气,也不知道他在生气些什么,李莞婼无礼的人是我又不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不是他乐意见到的么
李莞婼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很愕然,传言我一直不是受刘珩宠爱的,现在刘挷会为我出头,而刘珩竟然也站在我的这一边,没办法,她只能俯身向我行跪拜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臣妾的心一直专注皇上,没有察觉到皇后娘娘也在此,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说完这句话,李莞婼的脸色很难看,我虽然一直待在筱梅园,可也知道,从李莞婼进宫以后,就一直很受宠,从前在相府的时候她就高我一等,如今却要她一个嫡女来向我这个庶女行礼,想必面子上是过不去的。
“咳咳……淑妃何必自责,侍奉好皇上本来就是你的职责……咳咳……”
“皇上,太医来了。”金铃这么快从太医院赶回来,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一定是累坏了。
“金铃,你瞧你满头的汗,一定累坏了……”
“娘娘,金铃不累!”金铃伸出衣袖,在脑袋上胡乱抹了几把。
察觉到一道目光,我顺着目光的方向,却发现是刘挷,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好像若有所思。
“太医既然来了,便为皇后诊治吧。”刘珩金口一开,太医立刻战战兢兢的为我诊起脉来。
我安静的让太医为我搭脉诊治,这时在一旁的李莞婼突然来了一句,“皇后娘娘是病了吗?”
刘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即又默然不做声。
太医听着我的脉,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对着刘珩回禀说,“回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有些高热,待老臣开两副药剂,娘娘服下,自然药到病除。”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心下疑惑,并无大碍,不是说我只能够再活两年吗?可刘珩的神色并无异常,金铃不可能骗我,一定是刘珩,他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取什么?为什么他会瞒着我?
“皇后你可安心,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并无大碍。”刘珩温柔小心的为我掖好披在腿上的薄衾,从前的刘珩从未我做过这些事情,面对刘珩突然的转变,我有些突然。
“皇兄,你也可以安心了,皇嫂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刘挷在一旁搭着腔。
“皇上,既然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那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李莞婼福了个身,朝着刘珩说道。
不情之请?应该是她为了争宠的手段吧,看来,我存在的不是时候。
“淑妃有什么事情尽可说出。”刘珩看来应该会批准李莞婼的要求。
刘挷站在一旁,似乎也等着看好戏。
“臣妾最近新练了一支舞,当然臣妾蒲柳之姿,自然比不上当年皇后娘娘的一舞反弹琵琶,皇后娘娘深谙舞技,臣妾正是想让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李莞婼说的自然,好像真的就是为了让我评点一二,可是,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双腿已废,根本无法起舞不说,我会跳舞这件事情,除了相府的人和瑞洵根本无人知晓,她此时此刻提出来,是何用意?
“大小姐,你明明知道小姐她……”李莞婼的要求过分,金铃有些气愤。
“朕,准了。”刘珩皱着眉头,答应了李莞婼的要求。
如果李莞婼是要间接地让我触怒刘珩,那么,她已经做到了。
季芳菲擅舞,所以,芳清池有专门跳舞的台柱,李莞婼换好了衣服,在桐花台上翩翩起舞。
刘珩和刘挷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李莞婼的舞,李莞婼跳的,我并不陌生,清荷舞,是最考验腿功的一种舞蹈,当舞者起舞时,身下犹如盛开在清池的碧荷,美不胜收,李莞婼从前擅长的是抚琴,并不擅长跳舞,如今她跳的这般好,定是练了很长的时间,没想到,为了取得刘珩的宠爱,她竟然会愿意吃苦头去学跳舞。
正当我以为李莞婼的清荷舞快要跳完的时候,李莞婼却身形一变,手捧琵琶,跳起了琵琶舞,虽然不是我当年的反弹琵琶,可是却将其中的精髓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李莞婼,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跳琵琶舞。
“隽儿,若是个女娃娃,她一定像你一样能歌善舞……”
“隽儿,你跳的琵琶舞真好看,以后一定要教给我们的孩儿……”反弹琵琶,是我曾经最引以为豪的,我当时还羞着脸对瑞洵说,要是个女娃儿,我一定要教她跳舞……
“瑞洵……”如今的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如何能教我们的孩儿再起舞呢?
“瑞洵……”不知不觉,发现,放在轮椅上的手腕,袖子竟嘀嗒湿了一片,刘珩,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说你要我痛不欲生的活着,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咳咳……咳咳……”嘴里一片腥甜,好像,真的再没有力气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金铃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惊慌失措的喊道。
“阁儿?!传太医……”
“怎么会这样?”刘珩在正德殿喃喃的自言自语着。
“皇兄既然允许了淑妃的请求,那就是在纵容淑妃侮辱皇嫂,皇兄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刘挷倚在柱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淑妃不说,他还真的不知道,原来皇嫂之前竟然深谙舞艺。
“朕只是气愤,她会跳舞,而她进宫这么长的时间,朕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他承认,当淑妃起舞时,他看着阁儿一点点苍白失色的脸,的确很有快感,可是当阁儿吐出那口血时,那抹殷红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错了,他不该打击阁儿,他忘记了,阁儿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子,她已经失去了双腿,舞蹈应该是她的痛啊,他当时怎么能忍心看着阁儿那么痛呢?!
“皇兄,你本不应该让淑妃出现的……”刘挷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为谁而慨叹。
刘珩看着躺在床上的阁儿,她的面色惨白,嘴唇死死地咬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阁儿的额头,也就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不会避开他。
“皇兄怎么没让太医告诉皇嫂她真实的病情呢?”刘挷看了一眼刘珩,随即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朕不想她知道。”朕怕,如果阁儿知道后,或许,连半年都不会活过。刘珩仔细地为阁儿擦拭着手腕,却不经意触到了一片湿冷,看着旁边褶皱不堪的衣角,这才发现,原来,阁儿竟然哭过,原来她是如此在意……
“皇弟,我竟才发觉,她竟是如此在意……”刘珩将阁儿的手放好,起身有些恍惚的说道。
“皇兄打算怎么处置皇嫂?皇兄别忘记了,即使皇嫂在右相府不受重视,她依然也是右相府的人。”刘挷提醒着刘珩。
“阁儿虽是右相府的二小姐,可是她不同于李莞婼,她同右相府的人半分牵连也没有。”即使距离遥远,一年的相处,他却发现,阁儿与右相府中的人没有一点的书信联系,就连身边的丫鬟,也只有金铃一人,他埋伏在暗处的侍卫送来的情报让他惊讶,他原以为,阁儿在宫中过的艰难,会去找右相府的人帮忙,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阁儿竟然一个人将所有的刁难扛下。
李莞婼悠闲的坐在寝宫里,她就知道,李英阁那野种心高气傲,这下可好,怒气攻心了吧,看到那野种这样,她可算是舒心不少。
“娘娘似乎很高兴!”适才青环忙着准备冬猎用的器具,所以并未跟随着李莞婼。
“青环,那野种现在正昏倒在地,本宫当然高兴的很!”李莞婼懒懒的斜在榻上,修理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慢悠悠的说道。
“娘娘说的是……二小姐?”青环迟疑的说道,能被自家主子称作野种的,也只有二小姐了。
“当然是那野种!”李莞婼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恨,她才是相府的嫡女,凭什么皇后之位让那野种占着!
“可是,娘娘,二小姐不是在筱梅园住着吗?怎么会出来?”青环不解的问道,二小姐明明已经在筱梅园闭不出户,怎么会出来,而且还会昏倒?
“那野种,也不知道皇上看中了她什么,说来,这件事情,我也纳闷,那野种不是在筱梅园待着,怎么如今和皇上走到了一起?!”李莞婼仔细的想想,也发觉有些不对劲。
“娘娘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二小姐现在是皇后,位份始终比娘娘要高!”青环提醒着李莞婼。
“啪”一声,一只指甲被掰断,李莞婼恨恨的说,“本宫当然知道,青环,替本宫修书给父亲,让父亲查一查,那野种怎么会从筱梅园出来…”
一直以为,会就着此刻而永远的离去,不必再遭受与瑞洵的悲欢离合,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活着,一睁开眼,虽然不是筱梅园里曼青的纱帐,满目的金碧辉煌,却也知道,是人世间的亭台楼阁。
“金铃……”
金铃竟然人不在,我勉强支撑这身体起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铃……”我找寻着金铃的影子,金铃总是陪在我的身边,我对她也总是很依赖,眼下她不在,心里边总有一种慌乱感。
“金铃……你在哪……”想要赶快的找到金铃,一着急竟从床上跌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双有力的肩膀将我扶起坐在床上。
“皇嫂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长,皇嫂晕厥过去后,可是皇兄在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皇嫂可真是好福气,我皇兄如此的痴情着你。”
是刘挷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后宫,似乎不是王爷应该待的地方吧……咳咳……”我冷冷的说,心底里着实有些厌恶这个人。
“皇嫂可说错了,这里是皇兄居住的正德殿,本王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咳咳……咳咳……”没想到,刘珩竟然把我弄来了他的正德殿,真不知道,刘珩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咳咳……咳咳……”
“你一直咳嗽,没事吧?!”见我一直咳嗽,刘挷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不似刚才那么不正经。
“我……咳……咳咳……没事……咳咳……”我以前有咳喘之症,不过瑞洵细心为我寻来了良方,已经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再犯了,我想,这次,应该是我的咳喘之症又发作了。
“咳成这样,还说没事!”刘挷递了一杯茶水给我。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怔了怔,伸手接过了那杯茶水,“谢谢……”
“王爷这么悠闲,不用陪着皇上处理政事吗?”每次看到刘挷总觉的他悠闲地很,可是依我观测,刘挷又着实不像这一类人。
“皇嫂是在关心本王的悠闲,还是想问本王皇兄的下落?!”
我转过身去,刚刚才被那杯茶水引起来的好感,瞬间被这一句话冲没的烟消云散。
“皇嫂别生气,本王告诉你就是了,门口的小太监说,皇兄去了文渊阁,一会儿便会回来,皇嫂不必着急。”刘挷笑着对我说。
这个人好生无礼,我又没有向他追问刘珩的下落。
“阁儿,你醒了!”刘珩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金铃。
“小姐……”金铃向着我跑过来。
“皇弟,你怎么也在这里?”看见刘挷,刘珩疑惑的问道。
“皇兄还说,还好是我在这里,你这正德殿竟然连个人都没有,若不是我进来,皇嫂恐怕就摔死了!”
我看着刘挷说的义正词严,不过是不小心跌下床而已,哪里有那么夸张,这个人真是讨厌!
“阁儿,你怎么了,没事吧!”听完刘挷的话,刘珩立刻冲到我面前来,上上下下的检查着,“怎么一回事,哪里伤着没有……”
奇怪,刘珩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奇怪,上一刻,他还纵容着李莞婼对我的侮辱,怎么现在回变得对我这么关心?
“咳咳……咳咳……”
“皇上你先把小姐放开,你弄疼小姐了……”金铃在一旁着急的想要撇开刘珩的手。
“阁儿,你先好好养病,朕过会儿再来,金铃,好好照顾皇后娘娘。”刘珩瞥了金铃一眼,皇后娘娘四个字咬的很重。
“皇弟,你跟朕来……”刘珩和刘挷走出了内室。
“金铃,你去哪了?”我看着金铃,金铃从来不会无缘故的离开我,尤其在这种情况。
“小姐,我……”金铃吞吞吐吐的,完全不像平常。
“金铃,怎么了?你说啊……”
“小姐我……”金铃结结巴巴的,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咳咳……”想起金铃以前都是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她有自己的思想,或许,也是件好事情。
“不是的,小姐,你别多想,刚才奴婢跟着皇上去了文渊阁,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说七日后,小姐可以出宫,奴婢想,奴婢看小姐一直都愁眉不展,小姐现在的状况,出宫散散心一定会好很多!”金铃一股脑的说了很多,我却只听明白了,刘珩竟然同意了让我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