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正是五凤四年(前54)。王政君被选入皇宫,做了一名家人子。
那天,未央宫的天空很是明朗,洁白的云朵如同轻盈柔软的柳絮,成片地飘动着。蔚蓝色的天幕映衬着富丽堂皇的皇家庭苑,显示出一片繁华昌荣之象。
新进宫的家人子,都身穿粉色素雅曲裙,整齐地排站在掖庭前。清新而明亮的淡粉色就如同一大片莲花般,幽雅地盛开在掖庭里。
掖庭原叫永巷,汉武帝太初元年才改称为“掖廷”,由掖庭令管理。它是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女的集中居住处,也是幽禁失势或失宠妃嫔的地方。
王政君抬头,看了看“掖庭”两个字,脸上虽是淡然,可内心已是五味杂存了。想着,自己现居此地,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正想着,奉命执事的女官带着几位宫娥已走至跟前了,“这是暂且教导你们的陈宫人,你们唤她杏元姑姑就行。”
“杏元姑姑好!”所有的家人子齐声喊道。
“那我就不多说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们的杏元姑姑吧!”说罢,奉命执事的女官便带着几个宫娥先离开了。
杏元姑姑倒也不像传说中的宫廷嬷嬷们那般严肃厉害,还算是和蔼可亲的。她把宫里的礼仪简单讲了下后,便将新进宫的家人子分配到掖庭各处奉事。待杏元姑姑走后,各位家人子便往自己住处寻去,刚刚几排整齐而显眼的退伍,现在已经是七零八散了。
颜汐、王政君、夏云箩被分到西边的一间房屋。王政君抱着包袱,进了房间,环视了一下四周,住所虽是不大,可也简单明亮,三人住着,倒是还算合适。
“你叫王政君?”王政君刚放下手中的包袱,就听见一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王政君转身一看,只见一女孩正笑着看着她。这女孩身穿一袭粉色曲裙,其眉似弯月,眼若繁星,皮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檀唇含笑,眉眼间满是天真无邪之气,看着亲和纯真。看女孩的穿着与打扮,王政君知是和她一起入选的家人子,也就放宽了心,于是轻点了下头,“嗯。”
“我叫夏云箩,你以后叫我云箩就行。”夏云箩笑着,“刚听姑姑念你名字,还以为是王皇后的亲戚呢,可一想,若是皇后的亲戚也不至于到掖庭来了。”
王政君正想说些什么,夏云箩就已坐到王政君的床上,“我说这话,你可要莫生气。我自幼放浪惯了,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才好。我父亲也常说,女子应该温婉贤淑一些才是,随意胡闹实在是有失体统,容易让人看了笑话。可我总也学不会,依旧是随着自己性子来。”
王政君见云萝如此坦率,想着也是极容易相处的,于是很是平和地说道:“你率性自然,很是可爱,我又岂会怪罪你?只是这宫中不如家里,人心甚是难测,我们说话做事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知道了,那以后还得靠你多加照顾才是。”夏云萝笑颜灿烂,眼睛里也透露着真诚。
“果真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初来咋到就这么不懂规矩。不知先去向姑姑请安,倒先顾着自己玩乐了。”说这话的是颜汐,只见她大步迈进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虽是灿然生光,但言行举止之间却甚是倨傲。
“你说谁是小家小户了?”夏云萝立刻站起,很是生气。
“我说的就是你们,怎么,还不服气了?”颜汐傲慢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小家小户,怎么也和我们住一起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大户!”夏云萝说着,还特地把“大家大户”四个字拖长。
“你!”这一字一句的,可把颜汐气坏了,她扬起手,正欲朝云萝脸上打去。
“怎么,你还想打我?”夏云箩一手抓住颜汐扬起的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啊,打啊,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夏云萝厉害?”
“云萝!”王政君示意云萝切勿胡来,又笑着拉下颜汐的手,“姐姐,莫要生气了!我们既住到一起,就是一家人了,理应是相互忍让照顾的。如此吵闹,先不说是否会伤了和气。若是让成心起事的人听到了,我们可就不好向姑姑解释了。知道的,相信我们是闹着玩的,别无他意。这不知道的,只怕是会以为,我们初进皇宫就为了争宠而相互争斗呢。如此,岂不是正好着了别人的道了?”
听王政君说得有理,颜汐只是“哼”了声,就转身离去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政君这才说着,要和云箩去给姑姑请安。可才刚出门,夏云箩就不服气地说:“政君,你干嘛对她说那么多好话?我们都是家人子,身份地位本就一样,她颜汐凭什么就看不起我们?你如此对待,难不成是怕了颜汐?”
王政君听着,忙说道:“云箩,一则,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底细,若是言语有所不敬,只怕是日后日子难过。二则,我们初入皇宫,人微言轻。事情没闹大就暂且不说,若是闹大了,传到上头去,是既不雅观,也该连累我们受罚了。”
“还是政君你想得周到,我啊,做事就是莽撞,倒不曾想到这个。”夏云箩说着,也觉自己行事太过顾虑不周了。
“好了。别自个儿怪自己了,我们还得去给姑姑请安呢。”王政君说罢,便拉着云萝到杏元姑姑那儿去了。
杏元姑姑果真是很好的人,王政君和夏云箩去请安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她们很懂事,倒丝毫未有怪罪之意。还对她们说,进宫后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谨言慎行,若是能够牢记着,步步为营,以后总归是有机会被提升的。
王政君和夏云箩出了杏元姑姑屋,就边谈笑着边往前走。还未走多远,就听见几个宫娥在唧唧喳喳地说笑,神色之间也全是喜悦兴奋之色。
“听说淮阳王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漪兰殿呢!”
“我听说淮阳王殿下还未娶妻呢,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淮阳王聪明英俊,又博学多才!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谁说的?谁说的?只要淮阳王殿下他还未娶妻,那就谁都有可能!”
……
听她们讲得如此高兴,夏云萝不免也有些好奇,笑着问:“政君,你知道淮阳王是谁么?”
王政君摇摇头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政君,要不我们也去瞧瞧?”夏云萝笑着,拉着王政君又道,“我倒想看看,她们口中念念不忘的淮阳王到底是何等尊容?怎就让她们如此痴迷了?”
王政君松开了云萝的手,说:“云萝,我们刚进宫,虽说万事都是新鲜的,可还是小心行事为好。漪兰殿可是娘娘的寝宫,岂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以免一个不慎就惹出什么麻烦来。”
“政君,现在正好无事,看一眼又何妨呢?”夏云箩拉着王政君的手,很平和地又说,“何况,若是真遇着个什么,只说我们初来,还不熟悉规矩,想来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看着云萝半是乞求,半是撒娇的,王政君只得无奈地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就随你了。我若是再不答应,只怕你都得怪我了。”
“政君,那你可是答应和我一起去了?”夏云萝想着,王政君总该是答应了,可还是试探性地又问了问。
政君笑着点了点头,“可你得答应我,看一眼就离开。”
“好,都听你的!”云萝满脸兴奋地拉着政君往漪兰殿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