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泼街,禁军开道,出宫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庄严肃穆。华盖五十四顶,执扇七十二个,绣有各种灵兽的彩旗一百二十面,迎风招展瑟瑟生风。齐王乘坐的玉辇前面,执净鞭者四人,手中净鞭啪啪作响。手持拂尘、金炉、香盒,沐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椅、金杌的宫人各一名。手执大刀,弓矢,豹尾枪的侍卫三十名,除十匹仪仗的马外,有骑马的卫士千人。玉辇后随行的宫中嫔妃,王亲朝官按尊卑之别,乘坐不同车辇,陪王伴驾。
所经之地,沿途百姓纷纷跪拜高呼万岁。天子威严,一览无遗,令人不由得,自然而然心生敬畏。
狩猎行宫距离扶优城并不远,大队人马行了一日,傍晚时分,便到了行宫围场。这里早已备好一切,迎接圣驾。
我遵从安排,住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大帐。略微休息,简单洗漱,萧萧在旁帮我简单装扮,忍不住唠叨,“公主,这宫里的人真是越加没有眼色。王后,荣妃的大帐距离大王御帐近些,也算在理。但是那良嫔和秋美人是什么身份,所住大帐竟也要比公主的好些。倒是公主身为贵妃,却住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地,不但离大王的御帐最远,还占到内围的边上。”
我伸手扶了扶鬓角,嫣然一笑道:“你怎么也学的如此会拈酸了?我的心,原本就不再齐王身上。离他近些或是远些,又有何妨。我倒觉得这里极好。不但安静,又少了拘束,难得可以偷闲有几日自在。”
萧萧听我如此说,才缓和脸色,却依然不悦的嘟着嘴,喃喃的念叨,“奴婢只是看着公主吃亏,免不了心疼。这出宫的宫服,别人的都是艳丽华贵的正装,唯独公主被迫穿了这么一身骑马装。别人住的都是向阳舒适的大帐,唯独公主被安排到这么偏僻阴冷的地方。若是大王不能护公主周全,还不如索性放了公主回去。若是公主现在是在侯爷身边,侯爷定把公主当珍宝一般的呵护,绝不会让公主受半点的委屈。”
听萧萧似无意提到毕千,我心中不禁酸涩柔软。那压在心头,蠢蠢欲动的渴望期盼,掺杂着微微伤感的甜蜜,搅得我更加坐立不安。不愿再费神去想这宫中的争斗,不愿再劳心去揣度齐王的心意。只是想,抛开一切,可以投入他的怀抱,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让我能够那么清楚的感受的到,有人念着,有人疼着,有人将我捧在手心如同珍宝一般细心呵护,用心怜爱的幸福。
若是没有毕千,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又会是怎么一个模样。没有了期盼,没有了念想,没有了牵挂。被太多的无奈,不得已逼迫,我是不是也终会沦落为一个无心的木偶,麻木的用美色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了活着,肆意的挥霍着自己的青春透支自己的健康,而活着本身,也只是在挥霍青春透支健康而已,如同自杀无异。一心想要自保好好活着,却终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个怪圈。
毕千,我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他给我的所有温暖,才是我在这陌生的地方得以存活的根本。因为心有所系,所以才会无所畏惧,所以才有勇气有力气去争,去斗,为了可以在一起而努力。
我低垂着头,轻抚流苏,柔声语气笃定道:“若是他,自然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
稍做休息,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参见晚上的篝火宴会。盛大的宴会,在行宫的聚秋院举行。明亮的篝火在正中熊熊燃烧,齐王居于正中主位端坐。遁真王爷,携三位娇艳女子,坐在一侧,依次往后则是一些陪席的随行大臣,离他们最近的便是宰相李杰铭。另一侧则坐着衮亲王齐尔泰,景瑞王齐恒,安乐王袁闽,华荣候毕千,其次坐着吴游,冷逐月,还有几位大臣。
而王后则坐在齐王身侧,左右依次坐着湘贵妃,荣妃,惠妃,良嫔,秋美人。我的座位,自然已经留了出来,但是由于不死风灯摆放的位置故意偏斜。使我的所处的位置,不免昏暗,容易被人忽略。
由于我的大帐过于偏僻,难免来的迟了。眼看所有人都已落座,独独少了我。我也毫不为怵,脸上挂着合适的微笑。上前向齐王请安告罪。
他只当打趣的说了句,“住的那么远,还以为你会来到更晚些,却不想你倒来的快。坐下歇歇,喝上一杯暖茶。以后来不及,尽管骑马,何必白白的受这份累。”
王后闻言,微微色变,随即面色如常。这住所皆是王后授意安排,齐王虽未明言,言语间已露出责备之意。若不是我身手矫健,怕是步行走到此处,已是酒过一旬,哪还好上前入座。可是即使明知会晚,在这行宫中没有齐王的旨意,谁又胆敢骑马招摇。一个不慎,惊扰了圣驾,那便是大大的死罪。
我含笑谢过恩,洒脱入座,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万万没有料到,茶盏中盛着的竟是雪顶含翠。不禁微微一怔,忙又喝了一口,掩去愣怔。这次宴请虽然盛大,也绝不会都奉上雪顶含翠。这茶该是齐王故意为我准备的。思及于此,不禁偷眼看向齐王。
他正淡笑着和遁真王爷说话,眼波流转,似不经意间落在我的身上。不着痕迹的微微停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移开。
我稳了稳心神,放下茶盏,只当一切无异。放眼看去,才发觉遁真王爷的三位宠妃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不住的好奇打量。
也难怪她们如此,见惯了这齐国宫中嫔妃各个端庄华丽。突然出现一个像我这般随性洒脱,穿着骑马装来参见宴会的异类,难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在她们打量我的同时,我亦含笑落落大方的打量着她们。这三位女子,各有千秋。离遁真王爷最近的红衣女子,看起来年纪最轻,不过才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姿婀娜,凹凸有致,一双锐利的眼睛,亮如繁星,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她年纪虽轻,眉宇间却有几分飒爽英气,看起来爽利干脆。
排在次位的蓝衣女子,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看起来恬静温顺,盈盈弱弱似有几分病态。坐在最后的粉衣女子则只是面目清秀,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深浅。
三位美人与我对视一阵,纷纷微微点头示意,露出友善的笑容。唯独那红衣女子似乎觉得我装扮特殊,有几分哗众取宠之嫌,不免有了几分厌恶之色。毫不客气的对着我轻蔑的白了一眼。
我见她如此,心中难免不悦。我原本所做的地方便昏暗,便趁所有人不备,快速吐了一下舌头。对她做了一个不削的鬼脸。
她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不禁一怔,足足一分钟没有回过神来。待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吃了闷亏,脸涨得通红紧咬玉牙。
她蓄势要发作,却不想这一切毫不保留的落进遁真王爷的眼中。他不着痕迹的拉住那红衣女子的手,将她按住。目光轻轻的投向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