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桑心下大骇,不知觉间竟“噔噔”连退几大步,跌坐石塌上,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黑圈。这魔灵所化之物,方才掀起风浪,莫不是又要作怪?
所幸那黑圈只是发出了一声清响之后,便再无其他声音。洛小桑心念一动,黑圈随即化为黝黑的黑尺,与往常一般,散发着微微的红黑金三色光芒,静静地浮在他身前。
洛小桑实是怕极这黑尺突然间的变化,紧紧地盯着浮在空中的黑尺,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脖子酸涩难忍,这才轻轻一挥,将黑尺握在手中。冰凉入手,黑尺也似诉说着与洛小桑相见欢愉。
蓦地,黑尺尺身又发出“叮”一声细响,便在洛小桑还未及吃惊下,黑尺竟忽的自己腾起,“哧”一声从窗缝中飞了出去。
这一突然变化,倒是让洛小桑始料未及,在过了最初的怔怔发呆后,洛小桑才醒悟过来,急忙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结庐小居虽然看似占地不大,实则后院亭廊极多,洛小桑心急下也不辨方向,只是一味绕着回廊,向黑尺飞去方向急追而去。
黑暗中正待转过廊角绕到另一边,却忽的“哎呦”一声,洛小桑只觉香风扑鼻,温玉满怀,一把娇柔的女声响起。原来洛小桑追得急,却是在转角处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洛小桑被撞,险些跌倒,好在他从小在山中砍柴,下盘根基不错,只是退了几步,便卸去这相撞的力道,堪堪站住,只不过对面之人却是跌了在地上。
待得洛小桑看清,只见跌坐地上之人果然是一个女子,黑暗中一身红衣异常显眼,一头乌丝垂肩,鹅卵型的脸蛋,纤腰细腿,正是前些日子在市集算命摊上盗取了洛小桑上山木牌的红衣女子。
可惜洛小桑此时心急如焚,并未认出她来。墙角外黑尺发出的三色光就快消失,眼前这女子虽是呼痛挣扎站起,却似乎并无大碍,于是急忙施了礼道:“实在对不住,这位道友,我另有急事要办,待我回来,再向道友赔礼致歉。”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三两步间绕过了红衣女子追了出去。
红衣女子一愣,显是没想到洛小桑不但认不出她来,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跑了开去,口中只来得及轻“啊”了一声,便见到洛小桑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哼!”红衣女子怒极狠狠跺了跺脚,口中骂了句呆子。原来那日会场先是经过魔灵大乱,紧接着魔教又大举来犯,正道中人精神紧绷,哪还有人有心注意这结庐小居,却是被这红衣女子趁乱潜了进来。
红衣女子在结庐小居内躲藏到深夜,方从躲藏处出来,她也是运气好,经过白天魔教一扰,正道弟子尽皆被派往山外巡视,以防魔教再次来袭。换了以往,怕是走不出十步,便被护院弟子发现。
正小心翼翼认路间,却见到洛小桑急急忙忙向前院跑来,红衣女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想假借与洛小桑相撞,再借他身份掩饰自己。没想到洛小桑不但认不得她,甚连停留都欠奉。
这寂静黑夜里一声惊呼,后院已有人声往这处行来,怕是早被人听见,红衣女子再次跺了跺脚,骂了声呆子,害人不浅。正待离去,却忽的一顿,看了看洛小桑离去方向,身形一晃,隐入了黑暗中。
洛小桑追着黑尺出了结庐小居,却见黑尺速度越慢,最后静静地停浮在了一处。洛小桑心喜下,正待上前将黑尺召回,却忽的愣住了,只见黑尺停浮处三丈远外,一根细高石柱,千万年如一日,静静细看沧海桑田,正是那“问灵”灵石。原来洛小桑不知不觉间,竟是追着黑尺进了灵山会场中。
黑尺竟然自动飞向了“问灵”灵石,莫非又有什么惊人变化?洛小桑心中狂跳,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地盯着浮在空中的黑尺。
便在此时,忽的身后飘来一阵香风,一声“喂”从耳边幽幽飘来。洛小桑本就心情紧张,这一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他大喊一声,跌坐地上。
谁知身后竟低低地传来几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洛小桑转头一看,正是那红衣女子。她方才从后院尾随洛小桑身后来到会场之上,见他站在灵石之前呆立不动,想起在后院中的事,便心存报复,一声不响出现在洛小桑身后突然出声,果然收到预期之效。
红衣女子轻笑数声,见洛小桑依旧呆坐地上,只懂睁着眼看着自己,心中忽的闪过一念,这人也不知在此处做什么,莫非与自己目的相同,却又为何呆站此处?心念及此,于是问道:“喂,你这傻小子,在这里呆呆站着做什么?莫非你是魔教奸细?”
洛小桑一愣,这才从发呆中醒来,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沌天门下弟子,我,我的法宝飞到了此处,我是来寻它的。”
“法宝?”红衣女子眉头一皱,看了看四周,道:“在何处?难道是这根黑黝黝的东西?”
洛小桑脸上一红,黑尺外形丑陋,惹人笑柄,虽是早已习惯,不过被人提起,终不免羞愧。想起门中弟子手中法宝,无一不是仙气腾绕,祥瑞端庄,有心不认,又怕为人误会,末了只得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看了看浮在空中的黑尺,又盯着洛小桑的脸看了几眼,似在辨别真伪,最后“扑哧”一声,笑道:“你这傻子已经够怪的了,没想到你的法宝更怪,倒真是一对。”
洛小桑脸上更红,一半是为黑尺,一半则是因为那红衣女子媚笑起来美极,仿佛带了天生的魅力,勾魂夺魄。
红衣女子见洛小桑脸红,先是一愣,旋即似明白了个中原因,又是轻轻一笑,眼珠一转,踏前一步,正待说话,便在此时,忽的从“问灵”灵石上射出一道赤黄细芒,落在了静静悬浮空中的黑尺尺身上。
那赤黄细芒正是发自镇压魔灵的“芙芦草”上,却见赤黄细芒一及身,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二者一接触下,赤黄细芒便反射了回去,落在了灵石柱身上。
“问灵”灵石为赤黄细芒所照,原本灰白的柱身玄黄一片,竟是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个镏金细字,褶褶生辉。
洛小桑与红衣女子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问灵”灵石竟有这般突变,不知觉地便走到了石柱之前。只见那闪烁着玄黄光芒的细字不算多,约有千个左右,只是洛小桑目光停在上面,便再也移不开了。
红衣女子眉头微皱,看了几眼,谁知越看脸上喜色越盛,到了最后,似实在忍禁不住般欢呼道:“神卷,这是神卷啊!”
洛小桑身子一震,只是眼中依旧紧紧盯着那些细小的文字,口中却问道:“神卷?神卷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显是喜极,再也无心细想他顾,答道:“你竟连神卷是什么也不知,神魔大战神主逝去之后,遗留在这世间的修行法门,便是这神卷。我圣教中各种神通大法,相传便是从神卷中领悟出来。便是正道三大门派如今的修行法门,传言也是从神卷中悟出的。哈哈,神卷,没想到今日竟为我金凤子得到,哈哈。”
洛小桑身子又是一震,倒非是从金凤子口中所言中得知她的身份,只是这些文字,这些文字……洛小桑盯着那短短的十数行金字,口中却低声道:“不可能的,怎么会,不会的。”
金凤子正默记那些文字,眼角看了洛小桑一眼,见他如着了魔般只懂低声说话,怔怔出神,以为他喜极不敢相信,娇哼一声道:“怎么不可能?今日是你运气,遇见了我,不然便是你见到这神卷,也不知道是什么。”说完不再理洛小桑,全心默记神卷去了。
洛小桑却似乎听之不见,眼中所有,便剩了那些浮现在灵石上的镏金文字。
金凤子背得一阵,只觉头昏眼花,这文字苦涩难懂,拗口之极,转头一看洛小桑,却见他虽是眉头微皱,不过却是全神关注,这般苦涩文字,也亏得他看得进去。
其实此时洛小桑脸上虽是平静,但心中却犹如掀起狂风巨浪。换了世间任何人,怕也没有洛小桑此刻的激动心境。皆因这段文字,竟是隐隐地与得之沌天峰后山神秘山洞无名前辈的千字口诀,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原本洛小桑身修天下正道三大门派功法,由于修行各异,互相排斥,换作他人,先不论门派问题,怕是修行下不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也是落得炁门被废,成为凡人的下场。那得自无名前辈的千字口诀,却每每在洛小桑修行之际,自行在脑中浮起,铺桥搭路,仿若大海明灯,如此之下,洛小桑才得以同修三大门派功法。
修行中,洛小桑自己便隐隐中觉得那千字口诀似如总纲,将三大门派的修行功法归在了一处,只是自己刚刚踏入修行中,不及细想。如今看了这灵石上浮现的金字,竟对总纲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这文字之下,自己门派所修的功法,竟与佛、道二家功法有着殊途同归的趋势。抑或说这些文字,原本便包含了自己门派,佛、道二家对于天地万物的想法以及相处之道。
洛小桑越看脸色越是苍白,他想起金凤子所说,魔教的修行法门也是得自这神卷,这样岂非说正魔二派,原本便是一家?那这世间的是是非非,无数的争斗,又是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呢?
洛小桑只觉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快了,就快到了,于是他带着狂热以及激情,心情激荡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心中那个神秘的地方,似乎就在眼前,可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更加吸引着自己朝它奔去。
可是,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呢?他心中,又有了几分恐惧。
神卷仿若完成了最后使命般,只出现了短短半个时辰便逐渐淡去,怕是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只留下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而正怔怔出神的人。
“小辈,尔等竟敢在此坏我好事!”就在二人出神之际,身后却是传来欲将人拆皮煎骨恶狠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