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曜发往京城的信,并没有传到正醉生梦死、享受芙蓉帐暖的皇帝手里,反而是被林向阳拦截了下来。
那字迹规整又洒脱,像极了白景曜这个人的性格,初瞧一板一眼,像个老先生,循规蹈矩,从不多说一句话,可了解之后才知道,他是一匹烈马,驯不服。
林向阳欣赏了一会儿封面上的字迹后,才缓缓拆开信封。
信上寥寥几笔,仍在请皇帝下令调配粮草,看来他打定主意,要选择进攻了。
这样正好,林向阳不怕他不接招,她了解白景曜,这种时候,他只会进,不会退。
只是信上前面还好,后面的内容,却让林向阳脸色突变。
“除夕降至,万家团圆,众将士思乡之情,不敢不全。儿臣也想携妻返乡,之前大婚经历不少波折,儿臣想在除夕,重办一场。望父皇恩准。”
林向阳攥紧了信纸,将那薄薄的信揉的看不成,指甲深深掐进了“妻”这个字中,似乎恨不得将这个字从信纸上抠出来。
先前不过几日,他便待林向晚有所不同,如今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连“妻”这个称呼都用上了?
上一世她跟了他那么多年,唯有外人来了,他才唤一句“王妃”,生疏却有礼。
她原以为白景曜就是这样的性子,老学究一般,不肯用些儿女家家的词汇,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白景曜在写给皇帝的汇报军情的信上,称呼她为妻?
林向阳不由得胡思乱想,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能让他以妻称之,他们难道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白景曜竟然对她……?
待林向阳回过神,这封信已经被她攥得不像样子,手心的汗液浸湿了信纸,上面的墨迹晕染开来,脏了她的手。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没想到还是不甘!
如果白景曜和上一世一样,性子冷得生人勿近,谁和他说几句话,都要被冻得发抖,那也就罢了,她权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会给予反馈的人。
可现在,白景曜对待林向晚,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他爱上林向晚了?
不可能……
林向阳表情扭曲起来,一股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愤恨,又或者是二者兼有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可能!
正是这时,尚勉来了,一进门就瞧见林向阳这狰狞的面容,倒也不意外。
自从林向阳给他下蛊开始,这个女人做什么他都不会意外了。
他以为十年前他认识了大夏唯一一个好人,如今看来,恐怕大夏最坏的就是面前这位了。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尚勉有些屈辱,但还是说,“解药给我。”
林向阳抬眼看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给尚勉。
尚勉眼前一亮,连忙去拿,可就要碰到的时候,林向阳手一抬,又躲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尚勉恼怒,瞪着她。
林向阳嗤笑一声,说:“别急。我这人最讲信用,说给你解药,就给你解药。只不过……我好像也没说过,解药一次就给你吧?”
“你!”
“嘘。”林向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惹我,惹了我,这一颗也没有了。”
尚勉知道自己受制于人,只能憋着不言语,盯着林向阳,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解药一共三颗,要一起服下才有用。”林向阳将手里的那一颗放在了尚勉手中,笑着说,“我知道你厉害,可你拿了药也别想自己配。”
“这药是母虫的粪便制成,母虫早就在你服下蛊毒的时候死了,你找也找不到。”
说完,林向阳才缓缓道:“只要你乖乖的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剩下两颗,我都会给你的。”
尚勉攥着那颗不可复制的解药,只觉得自己被林向阳一次又一次戏耍,受尽了痛苦。
可他没有办法,十年前他想活,现在他也不想死。
“你说,又要我做什么?”
林向阳拍了拍尚勉的脸,满意地说:“这才对嘛。”
见尚勉不耐烦又嫌恶地躲开,林向阳也不介意,直接道:“我要你给璎昭仪的香囊里,掺点儿料。”
……
自从那日与小鱼亲密接触后,白景曜似乎再不忌惮什么,整日除了处理军务,便是坐在小鱼床边,捏捏她的脸,揉揉她的手。
小鱼一开始觉得屈辱,动辄对白景曜破口大骂,要么就咬住他戳自己脸颊的指头。
可每次白景曜都不闪躲也不挣扎,小鱼咬出了血,便总是再下不去口,迟疑着松开。
每到这个时候,白景曜就是一副得意的样子,笑得惹人嫌,叫小鱼心里发堵,回回立誓下一次定要把他手指头咬掉。
可真到了下一次,她就又咬不下去了。
小鱼觉得自己怕是脑子坏了,搁以前,别说咬掉他手指,就是骗他靠近咬断他喉咙都是能做的出来的!
“小鱼,明日之战,我要带兵亲去了。”白景曜这日处理完军务,已经是深夜,顶着两个黑眼圈,憔悴的不像一个皇子。
“左权养好了伤,又要重返战场。虽说断了一臂,但到底不是右臂,以他的性子,还真阻碍不了他什么。”
“加上他带伤上阵,敌军的士气肯定会得到鼓舞。我必须亲自去。”
小鱼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听着他絮絮叨叨、但轻柔的话语,心里也是一沉。
就是明天,她算了算时间,白景曜最终的大败就在明天那一战。
因为这场失败,京城笃定白景曜是故意战败,好屯兵,好让大夏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之后皇帝不得不连发召回令,让身负重伤的白景曜速回京城。
可回到京城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景曜说完后,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额头抵在小鱼肩头,怕弄醒她,一点儿力气也不敢泄,只是轻轻碰着。
他叹口气,用自己的额角蹭了蹭小鱼的脖颈,轻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儿在一块儿呢。”
又自己鼓起气来:“要赢啊!边关的战士们,还等着回家呢。”
说完,又慢悠悠侧首,照例吻了吻小鱼的脸颊,才恋恋不舍地坐起身子,为她掖好被角。
“晚安。”他记得小鱼这样说过,应当也是一种问候。
听到白景曜离开的声音,小鱼睁开双眼。
那个傻子,全然不知道作为一个雇佣兵,警惕性有多么高。
早在他蹑手蹑脚地进来时,小鱼就已经醒来了,更别提他罗里吧嗦说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醒。
虽然已经被白景曜不规矩了好几天,但小鱼还是能感觉到脸颊发烫,心跳得像是想从喉咙蹦出来。
可一想到明日的战事,什么旖旎都化为乌有了。
林向阳早已经通敌,北牧国如今应当已经掌握了大夏的兵力,做到心中有数。而京城不予调拨粮食的事,林向阳应该也告诉他们了。
也就是说,明天这场仗,是敌在暗我在明,甚至可以说胜算微乎其微。
小鱼厌烦白景曜的那些不规矩,也气愤他将自己锁在这里这么久,恨不得跳起来和他打一架,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论及生死,说到未来,小鱼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白景曜重蹈覆辙。
……
天不亮,白景曜就率领士兵进发了。
“小花,桌下面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把匕首,给我解开。”小鱼有条不紊地对小花说。
小花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祖宗!有这事您怎么不早说?!早说我早就给您解开了!”说着,便连忙去找暗格了。
小鱼脸色沉沉,之前白景曜怕小花偷放小鱼走,于是这个营帐里根本没有任何能割开绳子的利器,小花也被勒令不能接触到任何利器。
可今日凌晨,白景曜整装待发的时候,却在桌下的暗格里放了一把匕首,还告诉了小鱼确切位置。
她知道,白景曜是太清楚局势,对这场仗的胜率不确定,害怕若是战败,小鱼还被困在这里,容易被人擒获。
因此留下了一把匕首,以作逃生之用。
在之前,白景曜也不是没有过亲上阵,可是那几次他都没有这样的安排。
由此可见,就连白景曜自己,都对这场仗没有什么信心,甚至不怕她跑,让她能离开。
重获自由的小鱼穿上兵甲,活动了一下身子,对小花说:“你现在就赶紧离开,把我的钱都拿上。”
小花看小鱼这副打扮,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了,连忙握住她的手:“不去行不行?王爷很厉害的,他已经赢了很多次了……”
“未必能赢这一次。”小鱼缓缓摇头,看着小花,“我必须去帮他。”
小花含着泪,哽咽着说:“那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我哪儿也不去!”
“如果我们回得来,那一切好说。若是我们回不来了,这里就会是敌军攻下的第一个地方。”小鱼厉声道,“现在不是你固执的时候。”
小花死咬着牙,坚定道:“我等你回来!”
小鱼知道,改变不了小花的念头了,只好点了点头:“若是有坏消息,你就先走。你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