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 程澹每天都会送张玉凉和陈肖上学, 然后在凤凰花树上陪二人听课, 或是在老师们的朗朗讲课声中打一上午的盹, 下午继续相同的举动。
如此循环一周,不仅张玉凉和陈肖习惯了上课时窗外趴着只小毛团作陪, 高三十八班的人也都接受了他的存在。就连看着凶巴巴的班主任夏明, 时不时也会在课间喂他喝点水。
不知不觉间,程澹变成了十八班一个特殊的“学生”。同学们都戏称他是张玉凉和陈肖的陪读, 老师们也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悠闲而懒散的周末结束,程澹和两个小主人迎来了万恶的周一。
六点起床, 六点十分出门, 五分钟后抵达学校, 然后程澹开始补觉, 张玉凉与陈肖开始早读。
十八班是文科重点班,学霸云集,自觉性很高, 几乎不需要班主任过多监督。因此, 他们的早读时间都是由他们自行安排,可以背单词背数学公式,也可以背政治历史地理的知识点。
放眼望去, 班里一个摸鱼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专心背书。即使有想偷懒的,被教室里的学习氛围一感染,也会乖乖拿起课本背诵, 让从走廊上路过的校领导们赞叹点头。
尾巴卷在身侧,程澹在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中沉沉睡去,还梦见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记忆里,他的高三与张玉凉等人的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的成绩没有张玉凉那么好,年级排名和班级排名皆不突出。
程澹本身并不是特别努力的人,或者说他很难让自己为某一件事全力以赴,哪怕是号称可以改变命运的高考。对他来说,成绩不需要多好,能上大学就行,比起刷题背书,他更愿意睡一个舒服的午觉,睡饱了再谈学习。
正因如此,他从小到大成绩都不算顶尖,永远在中上游徘徊。
高三那一年,他身边有很多人在废寝忘食地读书,读到日益消瘦,头发渐少,每天都感觉苦不堪言。相比之下,他的状态总是轻松而闲散,明明看不出有多努力,但成绩却时时稳中有升,羡煞旁人。
后来,临近大学毕业之际,母校请程澹回去给他的学弟学妹们做考前心里建设。去了之后,不少学习刻苦成绩却上不去的学生围着他问他学习方法,他张口结舌,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劳逸结合”。
许多年后再回想那段日子,程澹已经记不得什么。曾经背得痛不欲生的逍遥游和蜀道难如今已经能张口就来,高中哲学的条条例例却变得模糊不清,这仿佛成为那些青葱岁月唯一的烙印,而当初背诵时的纠结煎熬,现在再去回忆,则只剩下了淡淡的怀念。
如果非要说高三的一年时间有什么事让程澹觉得难熬,大概就是陪伴了他半生的孤独感。
生活越平淡,孤独感越强烈,身边的同学待他并不是不好,只是他融不进去,也不想融入,久而久之便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一个怪圈里。
零碎的记忆片段化为梦境在脑海中一一重现,程澹睡得不太踏实,在梦到几个交情不深的好友后更是被卷土重来的孤单击中,猛然惊醒过来。
“所以小明哥我跟你们说什么来着人丑就要多读书。不读书,你们连人家跟你们告白都看不懂”
程澹睁开眼时,恰好一阵秋风掠过,飒飒凉意带着夏明嘚嘚瑟瑟的声音涌入他耳朵,又很快被枝叶婆娑的轻响盖过。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身坐起,睁一眼闭一眼,还用小爪子磨蹭闭着的那只眼睛,睡眼惺忪。
往前走了几步,程澹在阳光晒得到的地方蹲坐下来,从窗户往里看,就见穿着长袖运动服的夏明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数学家解笛卡尔的爱情公式,推导步骤与函数图填满大半个黑暗,而黑暗最上方写着一行字高考专项班会。
呵呵,哪个省的高考考笛卡尔的爱情函数
经过一周的观察,程澹对夏明这个班主任的不靠谱深有体会,对此表示适应良好。
当然,人家是京大中文系的研究生,真才实学还是有的,教学效果也出了名的好,所以即使性格跳脱一点,校领导和家长们也不介意。
程澹想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张玉凉身上。
张玉凉的位置是班级的黄金右角,靠窗又远离走廊,不妨碍听课也不耽误跑神,还能与程澹近距离接触,堪称是班里最好的位置。
彼时,他的身影笼罩在灿烂的晨光中,发梢、衣角仿佛都发着光。优美的眉眼被刘海虚掩着,长睫一抬,点墨般的黑瞳霎时流光倾泄,美不可言。
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张玉凉对夏明讲的内容不感兴趣,正在刷早上新发的数学试题。草稿本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无数解题步骤,笔迹飞扬,一点儿也看不出是随手写之。
程澹盯着他看了半晌,莫名有些口渴,却不好意思打扰他解题,只得忍着。
不过,忙于计算最终答案的张玉凉好像察觉他的心思,转头看了他一眼,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往里倒了些水,放到窗台上。
程澹眯起眼,发出极轻的一声喵叫表示道谢,然后才低头汲水。
夏明耳尖一动,看了过来,见是程澹在喝水,便什么都没说地移开视线。
如此,洋洋洒洒一节班会课讲完,夏明转身毫不脸红地擦掉黑板最上方的班会主题,然后拎着保温杯回办公室。
二、三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习惯提前到教室,方便学生们询问问题,今天也是一样。
夏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走进教室,不经意看向黑板,看见黑板上满满当当的爱情函数时,整个人都木住了。
“你们那不着调的班主任给你们上了一堂爱情班会”数学老师脱口而出。
闻言,全班哄堂大笑,张玉凉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程澹咧嘴,笑得圆圆的猫眼眯成一条缝。
傍晚放学,陈肖有社团活动,让张玉凉带程澹先回家。
没了话唠好友在身边,张玉凉整个人像被按下慢动作键,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
自行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巷道间,微风与夕阳勾勒出恬静的小镇风貌,墙角的茉莉与垂下墙面的牵牛花悠然绽放像极了书中所说的“岁月静好”。
程澹坐在车筐里,面向张玉凉与他讨价还价。
“喵”今天我要两盘小鱼干。
“不行,最多一盘。”
“咪呜”小气鬼
“团团,小鱼干只能当零食,不能当正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张玉凉苦口婆心地哄劝道。
程澹不听,转身甩给他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好好好,两盘就两盘。”张玉凉拿他没办法,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不过在吃小鱼干之前,你要先把鱼肉粥吃完。”
“咪”
程澹满意地歪头蹭蹭他的手指。
见状,张玉凉无奈而宠溺地一笑。
一人一猫来到相对的两间院子前,张玉凉下车把车推进自家院子,程澹也非常自然地蹲坐在车筐中被带了进去。
这些日子,程澹的一日三餐有两餐是在张玉凉家解决的,只有早餐时间和晚上睡觉时才会回陈肖家,为此,陈肖还吐槽自己居然被发小挖了墙角。
张玉凉的父亲张允在外参加研讨会,已有一周未归,而这一周里,他的母亲黎姜姜除了刚开始两天还会老实穿丈夫为自己搭配的衣服,之后几天就一直处于放飞自我状态,服装搭配之辣眼睛,就连她亲儿子都无法昧着良心夸奖。
对此,程澹只能表示,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黎姜姜衣品不行,但人很好,而且是个猫奴。程澹每天要吃五六盘小鱼干的毛病便是她给惯出来的,偶尔张玉凉狠心不喂,她还会悄悄地喂,让张玉凉十分无奈。
正因如此,程澹非常喜欢黎姜姜,即使她衣品再差也从不在心里吐槽她。
将自行车停在树下,张玉凉抱起程澹,一边说着“我回来了”一边朝屋里走,但回应他的人却不是黎姜姜。
“玉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抬头看向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人就是张玉凉的父亲,张允。
程澹听黎姜姜说起过张允,一直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终于见到了,不断拿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张允也笑眯眯地看了回去。
张允是大学教授,性情温柔,张玉凉性格中温和的部分和写作天赋几乎完全遗传自他,当然相貌也是。
他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是体弱多病,每逢换季必得伤寒,以至于现在刚刚入秋,他就不得不穿上针织外套,以确保自己的病情不会加重。
除此之外,张允和黎姜姜一样,也是个猫奴。
“妈出门了”张玉凉卸下书包,随口问道。
“嗯,她出门买菜了。对了,这就是团团吧”张允清澈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向张玉凉肩上的程澹伸出手,小心翼翼蹭了蹭,随即飞快缩回。
“爸”
张玉凉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程澹则被张玉凉吓了一跳,险些从他身上滑下去,好在最后稳住了。
程澹疑惑地看了看反应出奇的大的张玉凉,但转念一想,就又明白了。
张允患有轻度猫毛过敏症,平时喂猫都得戴口罩和手套,更遑论像刚才那般直接上手摸。
所幸他摸的时间不长,也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故而并未出现过敏症状。张玉凉盯着他看了片刻,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把程澹放到张允对面的沙发上,张玉凉揉揉他耳尖,笑道“在这儿陪陪我爸,但是不要靠近他,我去给你炸小鱼干。”
程澹甩甩尾巴,乖巧地喵了一声。
张玉凉又转而嘱咐起还眼巴巴看着程澹的张允,再三强调让他别光着手去摸程澹,直到得到肯定回答,才转身走进厨房。
程澹坐在沙发上与张允大眼瞪小眼,不安地勾勾尾巴尖。
好半晌过去,正当程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张允突然拉开旁边的抽屉,取出一盒晒干的猫薄荷。
“团团,吃吗”他一脸期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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