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只是跑错了房间, 连人都没瞧着, 差点被屋里头扔出来的木勺给砸到脑袋。

  婶婶气急败坏的声音随着淅沥水声朝他的方向走来扬言要打死他。

  秋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是错的, 但是肢体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向来秉着君子之道的满川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性别认知还处于本能的探索状态,他的手都被温泉旁的石头烫红了,但是眼前的景象好似完完全全的吸引住了他,连带着那点可以忽略的疼痛也被他抛在了脑后。

  花怜被泡的浑身舒畅, 一晚没睡导致她在水中越泡越困, 本想着靠着边缘闭眼休息一会,却不料身体滑下去一点后没刹住车整个身体都往水里掉,她反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以借力的, 但是只是胡乱的抓了一下, 连带着手臂也进了温泉中。

  不用呼吸,甚至堪称铜筋铁骨的身体在高达一百摄氏度的水中完全没有危险,不过是习惯性的挣扎了一下,等到了水中发现不过是一个小问题, 她完全不用担心。

  借着水, 她干脆洗了一把脸,透过水声,她好似听到了有人急促的呼唤着谁。

  她在洗澡,不着一缕的, 因为没听清外面的动静不敢贸贸然从水中冒出,这山林中只有秋生一人,她走的时候明明还在睡觉,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听错了也不一定,时常也有野兽能发出同人类一般的声响,她抱着双腿身后飘荡着像是银色水草的长发,嘴里吐了一串小泡泡。

  声音越来越近,好似就在头顶,她仰起头去瞧,正好对上了一张在水纹里荡开的脸。

  是秋生,她在水中刚想露出个微笑,严肃紧张的少年却直直的伸了手进来,皮肤接触水温给大脑传达了痛的感觉,他瞬间就被烫红了手臂,他眉头也没皱,脸色难看的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都栽入水中的角度抓住了花怜的双臂,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的触感,他一怔,手下却飞快的将她从水中拽了起来。

  “姊姊”他呼喊道。

  一双手臂被烫的通红,在寒冷的天气里被烫坏的皮肤开始刺痒胀痛,他没管,只是对上花怜被水打湿的脸庞时脸又腾地红了起来。

  他不敢看她的脸,只管低头。

  却不料

  花怜脑袋还有些懵,她指着花怜鼻下的两管新鲜的鼻血,“秋生,你的鼻子”

  秋生却像是甩虫子一般松开了花怜的胳臂,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带着那管鼻血擦了又有新的涌上,像是关不了闸的水龙头,架势有些过于猛了。

  他红着两个胳膊,连带着痛也不管了,脚下一崴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着头不停的擦着鼻血。

  花怜低头一看,连忙坐了回去,连带着脸都有一半在水中掩着,眼神有些发虚。

  许久不把自己当人瞧了,差点都忘记这副身体本钱还是不错。

  她转过身,将后脑勺背对着他,沉默是今晚的温泉相遇,节操是抛弃的默认选择。

  她不该把秋生当做小孩子看的。

  这个年纪在古代当爹只差两三岁,发育其实也差不多了。

  秋生脸上都被蹭上了血,他将被血迹沾污的衣领折了折,手臂上的伤此刻已是刺痛无比,他就算再习惯山林,身体也是受不了这种温度的。

  “我,我”他站了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食物。”

  花怜也有些操蛋,她点了点头,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小心点”

  秋生踉踉跄跄的往回走,然后变成了小跑,最后几乎是刮着冷风在林子里狂奔。

  一颗心跳的很快,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但是方才那一幕却深刻的留在了脑海中,怎么甩也甩不掉,一时气血上涌,差点又要流下鼻血来。

  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想着等下要面对花怜时就觉得天要塌了。

  婶婶当时骂他是下流胚子,他年纪小但并不代表不晓得这个词的意思,如今再回想却觉得这词没有骂错。

  花苞在池水中微微颤抖,如天上满月般柔美的色彩,那花苞上像是被朱砂轻点了苞尖,像是轻轻的蛰了秋生的心头,其他什么也入不了眼。

  在树上捶了一拳,他也不管受伤的双臂,撸下袖子,屏了呼吸往深处走去。

  花怜站在门口等他,头发微湿,眼睛半抬,正泰自若的模样好似秋生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她衣服穿得规整,只露了纤长的脖颈,见他手里这回抓了一只年龄不大的麂子,温柔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秋生抿了唇,不敢抬头看她的走了过去。

  手里攥着麂子的四条小腿,它应该出生没有多久,黄棕色的皮毛柔软的不可思议,此时它哀嚎着,一双大眼睛眨了几下,瞧见了花怜却伸了脑袋过去,双腿蹬着想要求救。

  花怜虽然不要吃东西,但是秋生却是需要的。

  花怜避开了麂子湿漉漉的眼睛,秋生抬头瞧了花怜,她眉眼间好似有些不忍,秋生松了麂子的两条腿,它虽年纪小,但两条后腿却劲儿十足,秋生使了些法子才抓住了它,此刻蹬着腿恨不得从秋生的两只手里挣脱出前腿来,差点踢到了他。

  花怜攥住了差点踢到秋生膝盖的两只腿,“怎么松开了”

  秋生见她没有异样,试探的开口说了话,“它挺小的,”像是在解释刚才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他时不时的望着花怜的神色,“早上我以为你要扔下我走。”

  “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句话欲盖弥彰的气味十足,花怜知道他只是以为她失足落水想要去拉她,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我没走。”

  花怜将麂子的后腿递给了秋生,他也不矫情接过,露出红肿的手背,一路沿着袖口处,“你的手”

  秋生听到她之前的回话松了口气,他声音提高了一些,似乎是松口气了,“没事。”

  花怜不懂药草,她仔细瞧了秋生的手背,那哪是没事的样子,她以前烫伤过,抹药抹了几天才好,“很严重。”

  如果听到动静就从水里起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绞尽了脑汁,本来就没怎么帮上秋生的忙,还让他受了不少伤,娘亲那时给她摘的草药好像是什么桑子叶

  秋生见她没有低头苦想,抓着麂子又提着刀在山坡上宰了,他手艺娴熟,麂子皮虽不大,但也能抵挡风寒,一张麂子皮被完好的剥了下来,按之前的方法把皮和肉处理好了,叶子擦了手才又跑了下来。

  他靠了过去,“姊姊”

  花怜看了眼他的手,心里紧了紧,“秋生,你见过这样的果实吗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皮”

  说完比划了一下大小。

  秋生不是很清楚,花怜打算自己出去找找,毕竟她就记得当时那草长什么模样了。

  秋生“我跟你一起”

  花怜摆了摆手,“你身体还没好,休息一下吧。”

  她沿着小山坡找上去,又走了挺远的一段路程,左翻右找的,所幸让她找到了记忆里的东西。

  像是小灯笼里裹着的圆球,她用衣摆装了很多,心中雀跃的寻了回去,秋生没有进去休息,而是站在原先她站的地方眺望着。

  花怜朝他招了招手。

  他有将竹子砍下几节放东西用,花怜把果实扔进去用木棍捣。

  细细碎碎的,混着汁液,花怜给他裹了一层在胳膊上,撕下中衣给他缠了上去,最后打了结才稍稍减轻了负罪感。

  希望会有用。

  秋生朝着她笑,露出一排牙来,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满川。

  花怜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这个晚上,他抬着两只手慢慢靠近了花怜,见她没睡小心翼翼地问她,“姊姊,你真的不会走吧”

  一声不吭的,连一句交待的话不讲就离开。

  花怜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她好像是回到了满川的幼时,来的时候就不清不楚,也许离开也会无法控制。

  花怜转身对着他的脸,“你很怕我离开吗”

  她突然很想问这个问题,秋生这个时候不会掩藏心思,什么事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不同于满川,不喜怒于色,像是一个老头。

  秋生靠了过来,他凑得近了,连眼睫毛都瞧的清清楚楚,一颤一颤的,显得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很怕。”

  好不容易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还真情实意的对他,眼中的世界好不容易有了点色彩怎么会想回到黑白一样重复的生活

  “所以,姊姊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花怜将他搂在了怀中,并没有回答。

  秋生的手臂比预想中要好的快,花怜放心了不少。

  冬天越来越冷了,花怜也将放在住所的木头点燃了第一束火光。

  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秋生看了两回也成功了。

  有火的夜晚,总是比身体扛要好的多。

  花怜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秋生睡的熟,这回连她起身也没有发现。

  她走了出去,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

  “花怜”

  很熟悉的声音,好像

  是齐麟

  她猛地转身,眼前一阵白光闪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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