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薛绕过院子时,正好看见沈鸾衣离开。
阿薛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屋子,江亦言一手撑着下巴,她就这样撞进江亦言眼里,阿薛的容貌十分普通,是那种混进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平凡,然而她的眼睛却很好看,若只单看那双眼,只会觉得这双眼的主人应该很美。
除此之外,阿薛身上还有一股冷淡疏离的气质,这让她在平凡之余还显得十分低调,江亦言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刚刚醒来只见了阿薛一个多时辰就能发现阿薛身上不同常人的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思在阿薛身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
这并不是好现象。
阿薛有些疑惑江亦言为什么用一种看似专注实则游离的目光看着她,但她不会问,她只是走上前,站到江亦言面前,低声问道:“亦言,我烧了热水,你要不要去泡个澡?”虽然不好意思,虽然江亦言并不想让自己留下照顾她,虽然两人才认识不到一天但阿薛还是从善如流,唤了江亦言的名讳,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唇角微抿。
江亦言闻言回过神,倒也没介意,毕竟是她自己让阿薛直接叫名字的,她朝阿薛笑道:“好,阿薛,谢谢你。”
因为戟鸟要一直和江亦言住在一起,阿薛就想做一个专门的鸟架放在屋里,就是那种一长一短两根木头嵌在一处的简易木架,底部有三根端木支撑,横木的一端嵌一个圆形木碗,放些吃食或倒些清水在里面。
为了做这个东西,阿薛花了一天的时间在院里鼓捣,她不太擅长做这些,江亦言洗完澡,收拾了下就看见阿薛一人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几根长短不一的圆木,她手里正拿着一根短的,手里拿着个小刀在圆木上刻来刻去。
知道阿薛是想做一个简易鸟架后,江亦言抿了抿唇,开始帮忙。
在手工这块儿,江亦言确实要比阿薛熟练很多,而且阿薛没有魂力也没有修为,江亦言随便运个气手上就能出现一道无形光刃,速度比阿薛拿小刀快多了。
为了方便戟鸟休息,阿薛还特意让江亦言在横木上凿了两个凹槽,大小和戟鸟的脚丫正合适,虽然阿薛觉得它不一定会用到,她也不是很了解鸟类的习惯,就只有这样了。
江亦言觉得这个凹槽没用,不过她没有说出来,阿薛兴致很高,好似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眼底都是明晃晃的好奇和欣喜,整个人比江亦言初见时活泼了些,就连普通的面容看起来也好看了许多。
阿薛看着江亦言做出来的成品,唇角微弯,神色轻快不少,只是嘶哑的嗓音有些破坏这份美感,“亦言,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吧?”
江亦言摸了摸鼻子,其实就是一个三脚架而已,她将鸟架搬进屋里,环视一圈后最后放在了屋内右侧的长桌前,长桌上摆着一个香炉,是平时熏香用的。
阿薛跟着进屋,她将戟鸟抱起来,然后放在了鸟架上。
戟鸟虽然醒着,却并未反抗,甚至乖乖地站在了鸟架上,一身红色羽毛光滑艳丽,尾端的气色彩羽更是如彩虹一般引人注目。
阿薛见戟鸟并未排斥这个鸟架,转头朝江亦言轻轻一笑,却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声音不好听,所以很少出声。
江亦言见她高兴,也并未多说什么,直觉告诉她阿薛其实很少笑,也许是身体的残缺带来的自卑和克制,阿薛就连笑都是淡淡的,但那份欣喜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日,江亦言很早就睡下了,虽然一天内只是做了个鸟架,没费什么力气,但江亦言还是觉得累,所以早早就洗漱完睡下了。
阿薛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平日里放东西的木桌。
进行简单的洗漱后,阿薛脱了鞋子和外衣,躺在了床上,却睡不着,她怀里抱着之前那两只小布偶,又伸手从脖颈处拉出一根红绳,红绳尾端是一块掌心大小的青色月牙形玉佩,阿薛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面仍带着她身体的温度。
三个月前,沈鸾衣带着阿薛回到拾归谷的时候,曾对她说过一番话,阿薛一直记得那时沈鸾衣的神情,认真之余带着几分无奈,就好像她做了一件自己也不确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
那时沈鸾衣对她说:“阿薛,我这里有你的一样东西,它对你很重要,如果有一天你想把它要回去,随时来找我。”
但阿薛自己都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她随身佩戴的只有这枚青色玉佩,这枚玉佩很特别,但阿薛却想不起来特别在何处,她闭上眼,将玉佩放回胸口,一手攥着被子,一手将两只布偶抱在胸口,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完全陷入寂静,黑夜如墨一般浓稠的时候,一抹浅淡的白光从阿薛并未捂严实的胸口溢出,穿过薄薄的衣衫,微微照亮阿薛洁白的下巴,这抹白光温柔、圣洁,一张一弛、一浅一暗的节奏好似人的呼吸一般,它并不危险,反而带着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暖,让人心底也充满暖意。
此时整个拾归谷都沉寂在黑夜中,归灵阵像是一个巨大的龟壳,又像是一朵巨花的花蕊,而四周对称而立的房屋就是花瓣,那些间接穿插的小道就是花瓣上的纹路,一点点向外延伸。
当天边圆月升至最高处时,花瓣的一小叶却亮了,那是一道极为艳丽的红光从窗缝中透出,红色本就是最鲜艳、最热烈的颜色,它就像一把温暖的剑刺破了黑夜的冰冷,只是人们都已睡下,没有人注意到这道红光为什么出现,并且经久不散。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是江亦言的房间。
而红光的源头,是不知何时站在江亦言胸口的戟鸟,以及江亦言自己,一人一鸟都被红光笼罩,戟鸟原本木然的红眸中此时充满了人类的情绪,是涌动的兴奋,是克制的狂喜,。
江亦言面色祥和,看上去已经睡着了,魂力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涌出从而被戟鸟吸收,最后经由一根无形的线又回到江亦言体内,如此循环往复,整整持续了一夜。
当天光泛白、第一束暖光洒下,戟鸟站在窗台上,浑身赤红,尾羽呈七彩之色,原本最后一抹紫羽还残留的三分白色此时只剩下了两分,时间的笔在慢慢将紫色涂抹上去,相信再过不久,最后那两分白色也会变成紫色。
人活着,难免被时间束缚,因为某一日你想要完成一件事,但做着做着你会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后又是十二个时辰,时间的脚步是最快的,并且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阿薛睁眼的一瞬,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她心头涌出,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一件事,并且应该尽快完成,这让她心底有些焦虑,完全没有刚睡醒时的混沌,反而无比清醒。
但她却想不起来自己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阿薛从床上下来,拿起一边的衣服穿上,她的右手中指到手腕仍缠着白布,睡觉的时候也未揭下,收拾好后,阿薛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再把粥煮上,然后等着江亦言睡醒就好了。
只不过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屋里有动静,眼看着辰时已过,虽然阿薛觉得是江亦言刚从归灵阵出来太累了所以睡得久了些,但她心底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再等待,直接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阿薛直接朝床榻走去,江亦言正睡着,神色并无异样,看样子只是睡得太沉,她眉头微松,伸手将被角往上拉了拉,然而当她碰到江亦言的手臂时却是一片滚烫。
阿薛急忙摸上江亦言的额头,也是烫得不像话,江亦言发烧了,阿薛下意识皱起眉头,俯身把被子捂紧,明明昨日都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呢?
阿薛唇角紧抿,又摸了摸江亦言的额头,按理说发烧的人不说面色红润,至少呼吸也是滚烫的,比常人应该要急促一些,但江亦言看上去完全就像是睡着了,清秀的脸庞平静祥和,但就是太过平静而显然有些不寻常。奈何阿薛没有道行,也看不出江亦言到底是怎么了,她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去找沈鸾衣。
当她转身朝门那边走去时,戟鸟站在鸟架上,微微偏头看着阿薛,阿薛心里咯噔一声,此时她才觉出几分异常来。
刘姑说戟鸟是祁族的神鸟,也是她应该供奉的神鸟,但她看来看去,只觉得戟鸟毛色太过漂亮以至于多了份妖艳,没有那么多神异色彩。
阿薛略过戟鸟,径直走出门外。
沈鸾衣和离暮的房间里,沈鸾衣正为离暮戴好面具,系上结扣之前还偷偷占了离暮的便宜,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离暮看着偷了腥的某人,眼底泄出几分无奈和宠溺来,然后想这几日是不是太放纵了些,昨日两人又折腾到大半夜,若不是她坚决喊停,这人恐怕能折腾到天亮。
沈鸾衣见离暮盯着自己不说话,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小暮,怎么了?”
离暮伸手摸了摸沈鸾衣的脸,面具下的脸应当是笑了,“无事。”
她的人,自然是要宠着了。
沈鸾衣也摸着离暮脸上的面具,喃喃道:“小暮,什么时候我们把这东西取了吧……”
离暮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小衣,你知道我不想把它取下来的。”
沈鸾衣望着离暮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真不方便……”她也只是说说而已,离暮虽然事事都顺着她,就这件不行。
戴着这个面具,就没有人知道离暮长的什么样。
离暮听着沈鸾衣小声的抱怨,眼中笑意深了些,她将沈鸾衣抱进怀里,体内的寒意顿时被驱散几分,和她不一样,沈鸾衣的身体是热的,暖身又暖心。
沈鸾衣靠在她怀里,不满地撇着嘴,只是娇艳的脸却微微红了,显得别外娇媚,看来是被安抚住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