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言三两下便吃完了一碗粥,她抬头看向阿薛,正准备问还有没有,就看见阿薛怀里睡着的戟鸟,她愣了一下,手中的碗筷都忘了放下。
阿薛看江亦言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亦言,怎么了?”说起来,这还是阿薛第一次叫江亦言的名字,但她心底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就该这样叫她。
阿薛的嗓子不好,也听不出什么语调,江亦言也没注意阿薛的称呼,只直愣愣地站起身,看着阿薛和戟鸟,结结巴巴地说道:“阿薛,它、它……”
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主动触碰过戟鸟,就算是江亦言,也因为对玲珑心存惧意而不敢主动接近戟鸟,但阿薛却能直接把戟鸟抱在怀里?
阿薛摸了摸戟鸟光滑的羽毛,哑声说道:“它这几天都在睡觉,还没有醒过。”
戟鸟也在睡觉,江亦言微微皱眉,难道也是因为归灵阵?
江亦言进入归灵阵前,曾和沈鸾衣、离暮商议如何安置戟鸟,最后还是决定一同带入归灵阵,在江亦言开始为归灵阵传输魂力后,戟鸟如何她也不知道了,鸾衣曾说玲珑曾在自己和戟鸟身上下了一个古咒,名为同生引,顾名思义,她和戟鸟必同生共死,在这个咒术没有解除之前,她活,戟鸟便活,戟鸟死,她也会被拖累至死。
江亦言面色微凝,正准备说什么,阿薛就已看出她脸色有变,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她抱着戟鸟走到门口,转过身对江亦言说道:“这两日我都会抱着它出来晒晒,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阳光斜照而入,戟鸟一身红色羽毛,艳丽非常,此时它闭着眼,那双红色的兽眼不会有人类的情绪,戟鸟除了尖喙是黑色,尾部挂着七彩,其他地方都是红色的,阿薛个子高挑,一身灰衣,站在阳光下也一样让人觉得普通,只有她那双眼,干净漂亮,看的久了就会觉得这是一双极其不同的眼睛。
江亦言张了张嘴,呐呐不知怎么言语,是要告诉她戟鸟很危险,还是主动把戟鸟拿回来?
还没等江亦言想好怎么办,阿薛就看到江亦言的粥碗已经空了,她煮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青菜小米粥,刘姑说已经三年没有进食的人需要吃一点温和的食物,小米粥再合适不过了,阿薛一边走回床榻把戟鸟放下,一边小声说道:“我再去给你盛碗粥。”
除却逆天的魂力和玲珑,戟鸟也不过是只普通的鸟而已。
江亦言走到床边,发现枕头旁边被阿薛用中衣弄了一个小窝,戟鸟就窝在那里,如果不是她仍能感觉到戟鸟的波动,江亦言会希望戟鸟是死了,而不只是睡着了,她心里第一次滋生这样阴暗的想法。
如果玲珑不在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
但很可惜,戟鸟仍活着,且真真正正地跟在她身边,江亦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站在床榻前,日光从窗外照入,照在戟鸟红色的羽毛上,原本是一个很温暖的画面,却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意味。
多想无益,江亦言转身不再管戟鸟,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江亦言猛地回过身,却见戟鸟已经醒来,翅膀扇动两下腾空而起,它停在江亦言面前,一双红色的眼睛映照着江亦言呆愣的脸。
戟鸟双翅收拢,稳稳地落在了床榻上,它歪了歪脑袋,看着江亦言,然后不动了。
阿薛端着粥走进门,看见的就是一人一鸟站那儿对视,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竟奇妙地带着几分和谐意味。
不过阿薛觉得和谐,江亦言可不这么认为,至于戟鸟……没有人知道戟鸟的想法,亦或是玲珑的想法。
江亦言最后看了一眼戟鸟,转身朝阿薛走去,她唇角一扬,对阿薛笑了一下,然后坐下来继续吃粥。
阿薛站在桌前,看着江亦言埋头吃粥,只留出一个发顶给她,眼中掠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刚刚江亦言那个笑容十分难看,还不如不笑呢。她转头看向床榻那边的戟鸟,然后走了过去。
江亦言抬起头,只看见了阿薛的背影,阿薛身形高挑,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灰色衣裳,但那背影却莫名地有几分熟悉,江亦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见阿薛已经将给戟鸟作窝用的中衣收起来,戟鸟也扑腾了两下,飞到一旁的衣柜上,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阿薛看。
可真奇怪,阿薛既然是祁族人,居然不怕戟鸟吗?之前江亦言见过其余祁族人对戟鸟是如何敬畏,甚至怀有恐惧之心,再不济就是贪婪,然而阿薛却能以常理待之,就好像戟鸟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鸟罢了。
还没等江亦言想出个所以然,院外忽然传来推开门的声音,以及轻浅的脚步声。
江亦言转回头看去,沈鸾衣一身紫色长裙,姿态散漫地走了过来,江亦言朝她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
沈鸾衣一进门便看见江亦言坐在桌前,捧着小碗,拿着小勺,一副呆愣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她笑着走过去,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娇艳的脸庞更添风情,“亦言,我原以为你还要多睡几日,没想到才三天你就醒了。”
江亦言放下碗勺,凉凉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要多睡几日,鸾衣你才满意啊?”
沈鸾衣一屁股坐到江亦言对面,右手撑着下巴,打量了江亦言好一会儿,才笑嘻嘻说道:“还能调侃,气色也不错,看来这三年你也没怎么样嘛!”还是活蹦乱跳的。
江亦言呲牙笑了一下,然后凉凉地回了一个:“哦。” 她又捧起粥碗,喝了起来。
沈鸾衣噗嗤笑了一声,见江亦言没事,她自然是开心的,免不了想怼两句,她一偏头便看见阿薛正收拾衣服,戟鸟站在衣柜上,盯着阿薛看,沈鸾衣嘴角的笑淡了一分,旋即恢复正常,她朝阿薛招了招手,“阿薛,过来。”
阿薛收好衣服,关上衣柜,朝沈鸾衣走过去,哑声叫了一句:“族长。”
沈鸾衣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名字就行。”
阿薛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沈鸾衣瞧了她一眼,也不坚持,转过头对江亦言说道:“亦言,你刚从归灵阵中出来,我怕有什么意外,这段时间就让阿薛照顾你,也好多个照应。”
江亦言把粥喝完,抬头看了一眼阿薛,又看着沈鸾衣,小声嘟囔着:“其实不用的。”
阿薛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沈鸾衣眼底掠过一抹不怀好意,她抬头看向阿薛,问道:“阿薛,你看,亦言不想让你照顾她,你同意吗?”
阿薛依旧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哑声道:“听族长的。”
沈鸾衣用手敲了敲桌子,细白的指节十分好看,她又笑嘻嘻地看着江亦言,“看见没,听我的,我说她留下,她就留下。”
江亦言白了她一眼,她是觉得真的不用,她又不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生活,还不是过来了,怎么到祁族这边就需要人照顾了呢?她想着悄悄给沈鸾衣递了一个眼神。
沈鸾衣会意,抬头对阿薛说道:“阿薛,你先把桌上这些收拾收拾,我和亦言说说话。”
阿薛应了,三两下便把碗筷收走,出了门朝后院去了。
“鸾衣,阿薛她是祁族人吗?”
沈鸾衣疑惑地“嗯?”了一声,妖娆的眼中掠过一抹光芒,笑道:“她当然是祁族人,怎么问这个?”
江亦言摸了摸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看着不太像。”
“嗨,”沈鸾衣笑起来,解释道:“阿薛在魂力修炼上没什么资质,一直跟着我在外面活动,她运气不好,卷进了一场火灾,嗓子也毁了,所以我就让她回来,正好你这边也缺个照顾的,阿薛心思很细,照顾人还是不错的。”
“再说你不是喜欢安静吗?阿薛话不多,有什么事吩咐她就行。”
虽然沈鸾衣这么说,但是江亦言心里还是不大踏实,不知怎么的,阿薛总是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皱了皱眉,不过这种感觉也许是错的,沈鸾衣难得一番好意,江亦言想自己还是不要拒绝好了,于是她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沈鸾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要想太多。”
江亦言点了点头,然后她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我要在归灵阵待五年才能出来吗?怎么只三年归灵阵就修复好了?“
沈鸾衣好笑地瞅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还想再在里面多待两年不成?“
江亦言一头黑线,沈鸾衣见状,指了指屋内的戟鸟,“那得问它。”
江亦言皱起眉,玲珑居然会主动帮她吗?但如果不是玲珑,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原本的五年变成三年呢?江亦言想明白后便舒了一口气,她又朝院中望了望,转头看向沈鸾衣,问道:“怎么没见离姐姐?”
鸾衣和离姐姐素来形影不离,单独出现的时候极少。
沈鸾衣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道:“她昨晚太累了,我就没叫醒她。”反正就是来看看江亦言醒没有,她一个人又不是不行,况且离暮那个样子还是她折腾的。
一想到离暮昨晚在她身下低泣的模样,沈鸾衣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心底的躁动,在这个时候回忆那些活色生香的场面似乎不太合适,然而当她抬眼看向江亦言,不出意外地看到对方脸上的揶揄,沈鸾衣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想来定是一些私密之事,江亦言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打趣道:“鸾衣,也就只有离姐姐会这么由着你了。”
沈鸾衣傲娇地“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
江亦言深知沈鸾衣和离暮曾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走到一起,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其中不易也能窥见一二,就连沈鸾衣当上祁族族长也参杂着十二分的心酸,所以她羡慕并且祝福沈鸾衣和离暮,因为她们现在很幸福。
“对了,”沈鸾衣又细细打量了江亦言两眼,问道:“亦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亦言现在感觉很好,神智清醒,刚吃饱身上也暖了起来,并未有任何不适,她回道:“感觉还行,睡了三天差不多都恢复过来了。”
沈鸾衣见她神色并无异样,心下放松了些,但听她说自己都恢复过来了,忍不住有些好笑:“亦言,你是在归灵阵待了三年,不是三天,怎么可能恢复得那么快,你只是现在感觉好,小暮看过了,你体内的魂力消耗很大,至少要修养好几个月才会完全恢复。”
江亦言微微瞪大眼,她稍稍运气将体内审视了一遍,这才发现原本充盈的魂力已经枯竭大半,只不过那些她修炼多年的灵力还流转在经脉中,温养着她的身体。
好像是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复,江亦言摸了摸鼻子,原来这才是沈鸾衣让阿薛过来照顾她的原因,估计是怕她出什么意外。
江亦言神色变得认真,道:“鸾衣,谢谢你。”
沈鸾衣摆了摆手,她看了一眼仍站在衣柜上的戟鸟,道:“有戟鸟在,估计你也出不了事。”她说着站起身,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江亦言也撑着下巴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走吧走吧,离姐姐估计已经开始找人了。”
沈鸾衣白了她一眼,然后理了理衣衫就走了,如江亦言所说,离暮肯定已经醒了,她得快些回去,至于江亦言这里嘛,会有人照顾的。【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