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回过身来,端出笑脸来,道:“林姑娘也来了,真是好久没见,都快不认得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林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说着话,这位林姑娘已经走到阮媛和大孙氏的跟前,她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和一个丫头。阮媛冲着那位妇人见礼道:“见过司直夫人,司直夫人万安。”
到底司直夫人比她女儿有些见识,虽然她不认得阮媛,但只林姑娘一说,司直夫人就已经反应过来。笑道:“不用多礼,这一晃也好几年了,你来我家玩时,还不大点儿呢。这位是你母亲?”
大孙氏一听是阮峰的上司家属,忙也见礼道:“司直夫人安,我不怎么出门,眼拙没认出来,还请夫人别见怪。我姓孙。”
司直夫人娘家姓蒋,笑道:“孙夫人客气了。正好,咱们一道进去吧。程司业府我倒是常来,还算得上熟识。”
林姑娘撇嘴道:“娘就会说话,她那时是来咱们家玩吗?明明就是来咱们家当免费帮佣的。”
绿珠听了来气,就在后面狠劲地瞪林姑娘。这位林姑娘闺名一个娇字,就如同大孙氏对她的印象,因为模样长得还算得上周正,又读了两本书,会呤那么一句半句的诗词,然后她父母又对她报以大的希望。便就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只因为阮媛是在她家里办的宴会上碰见楼石,然后一见钟情,并最终嫁给楼石。林娇就生生喝了不知多少的干醋。要说她喜欢楼石倒也不是,不过当时见着楼石时,因为她掂量了两人的差距如天地,所以根本就从没想过要嫁进楼家。
然后等到阮媛成功了,她便就又不服气起来。将自己与阮媛来回做比较,觉得自己处处比阮媛强,怎么排也是自己先。便就觉得阮媛抢了她的夫君,于是便就将阮媛深深地恨上了。
所以,今日一见,在林娇看来,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阮媛不知道林娇的这番心思,但只一碰面,那没由来的仇恨,阮媛也就猜个七大八了。
程家老太太娘家姓钟,家人都称之为钟老太君。钟老太君也有小七十岁了,身子骨倒还硬朗,平日里就爱带着孙子、孙女儿们,说说笑话,看着他们一块玩耍。
虽说程司业是为他母亲办寿宴,但并不是所有来客都能见到钟老太君。而以阮峰和林司直的官位,家眷来程家,便就有巴结讨好之嫌,见与不见,就要看钟老太君的心情如何了。
进到程家内院,大孙氏和蒋氏打前走,早有丫头迎上来,将引着她们到了一处宽舍之中。
林娇在后面就与阮媛说道:“从世子夫人又回到八品评事之女,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特别不甘心?”
阮媛笑道:“可不是呢,何止是不甘心,简直哭死了呢。”
林娇并没听出阮媛是在拿话噎她,听了阮媛的回答,只当是真的道:“你也真是的,我听他们说,是因为你巴结青藤公主,最终被楼世子给休弃的。不是我说你,公主虽然是皇女,但你能当上世子夫人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了,竟还不知足。再说女人从夫,你说你巴结公主,可有什么好处?”
阮媛觉得林姑娘真可爱,假意悲伤道:“可不是呢,现在后悔了,也没法子,可哪里有后悔药卖呢。”
像林娇这种人,你只要比她惨,在她面前没了优越感,她便就会对你非常好,那种高姿态、俯视小民的一种视角来安慰你。
所以,阮媛表现得越是可怜,林娇却比刚在门口时对阮媛不知好上多少倍了。这处宽舍里,已经有些个夫人、姑娘,全都是和林司直差不多官阶的家眷。程家按着男人品级给女眷们安排了相应宴客厅。大孙氏平日不会钻营,所以并不认得今日来的那些个夫人。但将氏认得几个,便就拉着大孙氏过去打招呼。
尤其是比林司直官位大的夫人、太太更是热情。
阮媛和林娇也一一向这些个夫人、太太们问好。然后再与跟来的姑娘们厮见。
林娇哪里爱在长辈跟前立规矩?便就在阮媛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出去走走。我告诉你,我认得程家的三位姊姊,她们还给我下过花帖,请我来府上赏过花呢。咱们找她们去,在这儿呆着可有什么意思?”
阮媛不想动,那帮子夫人也都不认识大孙氏,正和蒋氏打听。
蒋氏瞟了眼阮媛,然后咯咯笑道:“阮评事说了你们也不见得记得,我只提她的女儿,你们便就全都知道了。”
不等蒋氏说完,已经有夫人惊道:“说起姓阮的,京里最近传得最多的,便是镇北侯世子休妻,听说姓阮。总不会就是这姑娘吧?”
那夫人指着阮媛,一脸的不敢相信。
蒋氏笑道:“可不就是。”
大孙氏一脸尴尬,却也无可奈何。阮媛听了,怒火中烧,就要发作起来。绿柳忙又在身后拉住阮媛,在她耳边劝道:“还是算了吧,自来阎王好过小鬼难捱,姑娘今天图得嘴上痛快,在阮老爷哪儿可就不好过了。”
阮媛简直气得肚皮都要破了,忍了又忍,却忍不住,才要说话,蒋氏已经将话题岔开。蒋氏此时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道:“你们来,可见着钟老太君?”
众人面上均是讪讪的。有一个妇人说道:“老太君年纪大了,哪里就都能见着?每年上钟老太君也不过是见几个紧要的,便就不见了。咱们一会儿能一块过去给磕个头,已经不错了。有那些个,连进都进不来的呢。”
蒋氏一面笑着应承,一面却在心下盘算着如何能见着钟老太君。她为钟老太君准备的寿礼,可是花了大本钱的,若是不能当面送出去,丢在一堆礼物之中,只怕钟老太君看见了,就是稀奇,但送礼的效果却要大打折扣了。
蒋氏带来的是个汉白玉雕的寿桃,有小鸡子那么大,由尖往下从深变浅的红色,虽然不是通体无暇,但却贵在雕成桃子正正好好,而桃梗处做了个吊孔,无论是摆还是挂在腰间压襟,都特别合适。
这样的礼物,若是不当面送,怎么想都觉得可惜了。
蒋氏冲林娇使眼色,林娇会意,又去拉阮媛道:“好姊姊,就陪妹妹出去走走吧,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阮媛笑了笑,她知道林娇非要让她跟去,不过是拿她做筏子,好与程家姑娘搭话而已。阮媛自来不是个好说话的,更何况这母女打进来,便就一直拿她的事情当话说。不为所动,竟挨着大孙氏坐下。
瞅了瞅宽舍内的其他姑娘,阮媛笑道:“瞧妹妹说的,我不去,这里这么多姑娘,就没一个能陪得妹妹的了?”
阮媛话一出,林娇和宽舍内的其她姑娘,并一众的太太夫人全都愣住了。阮媛伸手,就开始傍若无人地拿桌上的果子吃。
再看宽舍内的其她姑娘也好,夫人太太也好,全都矜持着,只是喝点茶水润嗓子,桌上的东西就是个摆设,谁也不肯伸一下手,就怕丢了面子。
林娇心下暗恨,但被阮媛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去拉阮媛。只得自己带了丫头出去。
这种地方大孙氏虽然来得少,好坏人总能分得出来。也感觉出蒋氏和林娇对她和阮媛的挤兑和利用,所以也不管阮媛,一个点儿的对人笑,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阮媛则是低头吃东西,直看得其他夫人、姑娘们口水都出来了。可见吃得有多香。
众人也瞧出阮媛并不容易惹,又忌惮她终归做过世子夫人,所以便就自动的岔开话题,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打发时间。蒋氏虽然不服气,总想将话头往阮媛身上引,只可惜别人并不上钩,也是孤木难支。
林娇回来时,跟着三个姑娘,有说有笑的。
阮媛抬头,皱了皱眉。她觉得那三个跟林娇来的姑娘,一准是被林娇引了来瞅她的。阮媛心下腻烦,没等林娇等人进来招呼,便就先站起身对大孙氏道:“娘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你在这儿还是跟我出去?”
大孙氏看了看,也不大乐意留在这儿,就说道:“我还是跟你出去吧,别再走丢了。正好我也出去透透气,这里太热了。”
大孙氏告了罪,就随着阮媛往外走。待要越过林娇等人时,阮媛连头都没点,大孙氏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毕竟大孙氏比林娇几个年纪大,没有先和她们打招呼的道理。
林娇却一把将要走出去的阮媛拉住道:“阮姑娘怎么急着走?我给你介绍介绍,三位程姊姊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阮媛有心想要为难下林娇,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在林娇父亲手下,就像绿柳说得一样,也只得忍了。笑道:“程姑娘万福,找我可有事?要没什么重要的,咱们一会儿说吧,我想和我娘出去走一走。”
其中看起来最大的程姑娘笑道:“没什么事,既然阮姑娘和大娘想出去,正好我们姊妹当个向导,我家园子比不得公主家的,但阮姑娘不熟悉不是?但我祖母想见一见大娘和阮姑娘,等一会儿从我祖母哪儿出来再转园子,不知阮姑娘可使得?”
蒋氏在看见程家姊妹进来时,就已经凑到跟前来了。听了程家姑娘的话,也不待大孙氏和阮媛答应不答应的,便就说道:“钟老太君多少年都少见外客了,孙夫人和阮姑娘可是修来的福,得钟老太君亲见,你们也别怕,咱们一块儿来的,我自然陪着你们娘两个去。劳程姑娘带路,咱们就去了。”
阮媛心下冷笑,别说四品京官的母亲,便就是个一品京官的夫人,想见她,以前还得看她心情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再说得看阮峰面上。毕竟阮峰吃他俸禄,在林司直手底下讨活计。
于是,阮媛也只得和大孙氏,由着蒋夫人与林娇陪着去见钟老太君。进到钟老太君的屋里,就见里面一堆的丫环婆子围着,似个老封君似的,被人捧着说话。
蒋氏拉着大孙氏,林娇跟在阮媛身边,向着钟老太君磕头。阮媛歪头看林娇,好像个被老师点名夸奖的小学生似的,一脸的激动。
大家说了些客气话,然后蒋氏便就将她早已经准备了的寿礼,亲自递到钟老太君的丫头手里。
钟老太君看见,果然爱不释手,就着光,举着看了又看,直说道:“让你们破费了。”有丫头递上来一个小金鱼,有小手指那么大,老太太嫌轻,又让丫头拿了一个西域的来的点金翡翠步摇送与林娇做见面礼。
林娇接到手里,喜欢得不得子,双手捧着谢道“谢老太君赏,我非常地喜欢。”
大孙氏见了,就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头来之前,大孙氏也曾为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烦恼。阮媛说她出钱,大孙氏又不让。最后和阮峰商量,觉得礼轻情义重,所以大孙氏与郑妈两个日夜赶工,为老太太绣了一张满床笏的布缦屏风面。
钟老太君拿着那个布缦屏风面,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大孙氏是谁家的,笑道:“这绣工可真不错,一个一个来了,看看我老婆子就好,却都带着东西。倒让我老婆子怪不好意思的。这位夫人头回来我们家吧,我怎么瞅你眼生得很。后面跟着的是你女儿?”
林娇在边上笑道:“老太君当然没见过,但总应该听说过才对。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是才被镇北侯府休回家去的前世子夫人。”
不光钟老太太,室内除了蒋氏,几乎所有人都深看了阮媛一眼。大孙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劲,有心想解释说她女儿不是被休弃,而是合离的,可又一想,其实都是一样的。
蒋氏只是不轻不重地说林娇一句道:“就你话多。”
林娇笑道:“不是老太君不知道么。再说我又没有胡说,哪里说得不对了?”
钟老太君笑着从丫头手接过先她嫌礼轻的小金鱼,让人递与阮媛道:“这个全当见面礼。”又对林娇笑道:“好了,你别在这儿拘束着了,你娘留这儿跟我说会儿话,你进去寻她们姊妹们玩吧。”
阮媛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钟老太君要见阮媛,知道阮媛是楼石的前夫人,而是有人使了法子。阮媛歪头,就见林娇跟领她们娘俩个来的程家三位姑娘有说有笑的,已经有了计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