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三位姑娘,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小的呢,也就十六岁左右。而林娇呢,因为阮媛的关系,择婿的标准一下子往上提了不知多少,本来年初的时候,在议着一个什么著作郎家的公子,却听闻阮媛高嫁,于是果断地拒绝了冰人,结果高不成低不就,眼看着过年,就又要长了一岁。
阮媛瞅着四个人凑在一起,看似好得不得了,阮媛不禁笑了。
林娇她得罪不起,程家三姊妹她也得罪不起。但,也总有她们得罪不起的人。林娇得罪不起程家三姊妹,而程家三姊妹,今天来的娇客里,定也有得罪不起的。
钟老太君拉着蒋氏说话,蒋氏极尽可能的奉承,逗得钟老太君不时地笑出声来。就连边上的一位看起来有头脸的夫人,都说钏老太君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林乔和着程家三姊妹一块儿出去了。
阮媛也瞧出钟老太君不大爱理会她与大孙氏,于是偷偷拉了下大孙氏,站起身,趁着她们说空停顿地空,忙说道:“老太君万福,我们娘俩个想去外面走走。”
钟老太君并未出声挽留。于是阮媛和大孙氏福了福,从屋里出来。
大孙氏叹道:“难为你爹平日里不让我来这样的人家走动,我还总说你爹死性,今天看来,果然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我看她们,比公主还能拿身份。”
阮媛笑了笑,走出钟老太君所在的院子,果然就见不过处有个丫头在探头探脑地往她这边望。有丫头过来说道:“两位客人这边请,前面请了戏,已经开始了。”
远远的,果然有锣鼓的响声。
娘俩个随着丫头才走不远,就见着刚刚程家稍大些的姑娘迎面过来。彬彬有礼地冲着大孙氏见礼道:“夫人好,娘俩个这是去前面听戏?”
大孙氏敢忙回礼道:“可不敢当姑娘的礼,正是呢。前边这么热闹,正是要去瞧瞧。”
程大姑娘笑道:“可不巧,今天虽然是给祖母祝寿,但来了好多的闺阁之友,我们想邀了贵府的姑娘一块玩,不知夫人可否放心?”
大孙氏人本就是个老实本份的,程大姑娘这么说了,大孙氏当然的连忙答应道:“放心,在这种地方,我可有什么不放心的?要说,我也是只担心她闯祸,受不得姑娘的抬爱。”
程大姑娘笑道:“夫人客气了。这就好,我就说夫人看起来和善,定不能不答应的。”于是吩咐边上的丫头道:“领着这位夫人去前面,寻个雅静视线好的地方。侍候不好,看我不和我娘说你们惫懒的。”
丫头忙答应道:“奴婢不敢。”
阮媛却对大孙氏不放心,点名让绿柳跟着。绿柳虽然也对阮媛不放心,但大体上还是怕大孙氏吃了闷亏,也只得小声叮咛了绿珠几句,有事快去前面找她之类的话,随着大孙氏往前面去了。
程大姑娘亲热地拉住阮媛地手道:“我今年虚龄二十,不知道阮姑娘芳龄多少?”
阮媛也就亲亲热热地答道:“十九。那我可不就要斗胆喊程姑娘一声姊姊了?就怕程姑娘嫌我高攀呢。”
两个人齐肩往前走着,笑道:“那我可不客气,就喊妹妹了。”
阮媛眼里眸光一闪,微微一笑,低首不语,跟着程大姑娘的步子,不紧不慢,正好差了半步的距离。也不问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路上,多半都是程大姑娘问,阮媛答,偶尔说上两句,阮媛也都是怕生生的,跟刚和林娇对上时,判若两人。以至于进到程家后花园子时,林娇瞧着阮媛进来,要不是模样衣服没变,还以为换人了呢。
而令阮媛奇怪的时,这里竟然还有几个年青男子,都不认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前阮家地位太低,等到阮媛嫁给楼石,又突然升得地位在高,刚好将中间层给越了过去,所以这些个中级官吏家的子女,不认识也很正常。
就阮媛当世子夫人那么些年,这些人想见她,就好比今天的大孙氏见钟老太君是一样的。即使见过,阮媛也不见得记得。
看了眼那几个青年男子的打扮,父亲或家里人的身份,应该都不会低于程司业,就选夫婿来说,林娇可就已经是高攀了。也难为林娇会千方百计地拿她做法子。
再看园子里的姑娘,却并不多。而阮媛和大孙氏先呆的宽舍里,那个些随了母亲来的姑娘,除了林娇,没一个能进得这里的。
其实在阮媛来之前,这里的人已经知道阮媛的身份,所以阮媛随了程大姑娘进来时,众人就好似戏台下的观众,在观看一出新戏。
迎着这些人的炽热目光,阮媛进到众人呆的亭子里。那几个青年男子纷纷站起身来,冲着阮媛施礼,然后都自报家门。阮媛听得有些迷糊,什么侍郎少卿之子的。阮媛也只得回礼,报她是个八品评事之女。
而那几位姑娘,除去了程家的三位和林娇之外,还有两位姑娘,却是个什么千牛将军之女。阮媛也与她们见了礼,大家厮见完后,才就坐下说话。
阮媛瞧着林娇,在这些个人里面,就数林娇和阮媛父亲的身份最低,阮媛坐在那里,无欲无求,但林娇可就不同了。她今天也已经十八岁了,年初的时候又伤了冰人,又传出她眼高于顶的风言风语来,所以想谋个好的姻缘,也只得自己努力。
其实阮媛也能理解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这一点没有错。但最让阮媛受不了的,便是她利用了人,不知道感激,还拿人当傻子,就让人讨厌了。
为了在这些个人中,显现自己,林娇可以说是极尽所能。众人说些个京城里的各家奇事,林娇提议道:“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玩些个游戏,还可破闷。”
一青年附和道:“咱们玩个击鼓传花可好?传到谁哪儿谁做诗,做不出来,就表演个节目给大家观看,这可不破闷?”
阮媛望过去,据说父亲姓李在家行三的公子。
于是大家伙便就全都应道:“快去拿个花鼓来,使那丫头敲上。”
在大家等鼓的时候,李三公子说道:“我前些时候听人说,上次唐祭酒家办菊宴,阮姑娘也曾参加,还拿了女宾的头彩?今日咱们可得努力才行。”
这一点林娇和程家姑娘们是万没想到的,不禁都愣住了。林娇更是没把住嘴地问道:“真的?”
李三公子道:“可不是,这事京里都传开了,没有不知道的。”
另一位于九郎接话道:“那天我姊姊和姊夫有幸参加了,回来也说镇北侯世子夫人得了女客诗的头名。”
林娇有些后悔刚刚的提议了,在她看来,阮媛不过是个极会钻营的势力小人而已,怎么可能会这些个东西?看她的穿着打分,哪里有一分的气质?怎么可能会写诗这种高雅的事呢?
然而众人都说那是镇北侯世子夫人,那就是阮媛没错了。林娇觉得自己努力了半天,像是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而程家姊妹处心积虑地将阮媛弄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让她人前显贵的。于是程大姑娘见说,笑道:“没想到阮妹妹竟有这般的本事,让我们都不敢玩了呢?”
阮媛低着头,不搭言。
林娇上前接口说道:“阮姊姊既然已经这般厉害了,不若做个裁判吧。要说起来,我还正愁,让哪一个来评,才能服众。诗写得好才能评别人的。”
丫头抱了花鼓、鼓架、一对鼓槌过来。远远地安了架子,放上鼓。
程大姑娘说道:“阮妹妹一并连鼓都帮我们敲了吧,也省得丫头粗鲁。”
阮媛就知道这些个人没安什么好心,不就敲鼓么,丫头干的活。这里的全都是大爷,阮媛一个也惹不起。于是站起身来,也不推辞,道:“既然让我敲鼓,那定是要蒙上眼睛的了?使丫头找块布来。”
早有丫头递上一块黑布来,阮媛接到手里,便就往鼓哪儿走。绿珠脸都快气红了,可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含着泪跟着阮媛身后边。
于是有丫头又递上绢花来,众人围成了圈坐好。单等阮媛敲鼓。
阮媛让绿珠将眼睛蒙上之后,只敲了一下,便就停住道:“刚只说花传到谁手谁做诗,却没有说限不限韵,是七言还是五律的,随便吗?”
林娇道:“做诗还是随性的好,条件太多的话,做出来的诗雕琢味就大,反失了天真活泼,古板得很了。你看太白的诗五七十句的,反倒让人读起来如美酒绕舌一般。”
阮媛笑道:“是这个理,那你们准备好,我可开敲了。”
然而只鼓了一下,却又停下。林娇已经不耐烦道:“又怎么了?阮姊姊若是不想给我们鼓,程家也不是没有丫头可使的。阮姊姊又不是没给人家当过丫头,以前不是还在我家里当过吗?”
程家三位姑娘一并众人全都哄笑。
程大姑娘更是说道:“林妹妹若要乱说,这是真的?阮妹妹真的在妹妹家里当过丫头?”
林娇一仰头道:“这种事情还能乱说?程姊姊要是不信,她不是在这儿呢吗?程姊姊问一声便就知道了。”
她俩个在哪儿说得得意,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楼石在程大公子的陪同下,进了园子,将林娇的话全都听进了耳里。再看阮媛蒙着眼睛,正说道:“那你们准备好,我可就开始敲了。”
程大公子不好说林娇,别人家的姑娘,眼了三个妹妹一眼后,道:“谁让阮姑娘敲鼓的?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然后对阮媛道:“阮姑娘将那蒙脸的拿了,是我们做主人的招待不周,慢待了阮姑娘,还请阮姑娘原谅。也怪我没和她们说清楚。”
众人与楼石见礼,尤其是林娇和程家姑娘,看楼石简直是一片情深的模样。她们心下都觉得,若是楼石再婚的话,京城里一等的人家可能性不大,谁乐意将女儿嫁给个二婚的呢?好说不好听,那么,她们的可能性便就非常大了。
阮媛打从她父亲阮峰拿到请柬,便就猜着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四品大员,竟然给她父亲一个八品小官下了个烫金红帖子?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其实并不十分难猜。
打从林娇和程家姑娘难为她,她就等着楼石呢。
楼石让程家给她父亲送了请柬,又千万叮嘱着让带上家属,还不就想着来个不期而遇?绿珠将阮媛面上的黑布解去,阮媛低垂着头,一副要不是楼石,她如何会受这种委屈的模样。楼石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众人立时觉得没趣,就有借故走开的。女孩儿们都留下倒没有走的。
林娇上前给楼石见礼道:“楼世子万福。”
楼石站在哪儿淡淡地瞅着林娇,道:“你父亲叫林良,大理司直,从六品。今年四十五岁,他做这个官也有十年了,前些年本来有希望升上去的,我想想,是因为贪墨被检举,才在司直的位上呆了十年。”
林娇听得心惊,她一直以为阮媛是被休的,所以,刚一点儿都没有以为楼石会生气的想法。所以颇为意外,她还觉得她难为阮媛,是为楼石出气了呢。
程大公子给他的妹妹们使眼色,程家姑娘这时候也吧嗒出味来,便就要走。
楼石却突然笑道:“这位是程大姑娘?不知可否留下?我还有事想请教程大姑娘呢。”
被点了名的程大姑娘停住脚,拿眼睛瞅程大公子。这位程大公子二十一岁,与楼石以前并没有什么联系。前些天楼石心下郁闷,出野外打猎,两人争一头野猪,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然后在杀猪烧肉的时候,越聊越投机。听闻程大公子的祖母刚好过寿,所以但就想出了让程家代为请了阮峰一家过来。正像阮媛想的那样,来个不期而遇,没想到,却正赶上她们出言侮辱阮媛。
结果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情,变成了这样,楼石心下的懊恼可想而知。他若是今天不给阮媛出气。楼石抬头看阮媛,就见她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楼石却知道,她这是做给他看呢。要是不让她痛快了,那就有得他好看了。
阮媛没一钟好处,却是最会利用人的弱点的。而他喜欢她这件事,便就成了她捏在手里的一个把柄,随时都会拿出来用,决不让它浪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