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司是个高傲的男人,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阿毅也不会让冷云司的高傲有所减损。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冷云司跪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的找那条项链。
事后,他会当做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这时候的冷云司,又让阿毅想到了他小的时候,靳夫人离开以后,冷云司被接进冷家。
冷大少和二少时刻都在抓住任何的机会来为难冷云司,有一次大少把冷云司一直很宝贝的高仿汽车模型给藏了起来,那是辆按照1:14的比例制造的玛莎拉蒂跑车模型,是靳夫人给冷云司两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冷云司五岁,尚不知道母亲离开的原因,当汽车找不到的时候,冷云司去质问大少和二少,毕竟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冷云司根本就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干的。
以前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冷家并不缺钱,尽管冷拓森对他没有多少感情,可是该有的物质生活一点都不缺少,那些东西坏了掉了,冷云司也不在乎。
但是这辆模型不行,这是冷云司一直宝贝着的,谁都不能碰,就连从小一起玩的阿毅都碰不得,可是却让大少给扔了。
大少当时很得意的说,他就埋在院子里,要是想要就让冷云司自己去找。
冷云司当时二话不说,拿着铲子就去掘地,阿毅想要帮忙冷云司也不许。
那时候才五岁的小娃,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尽管拿的铲子已经是小一号的,可是要用铲子挖地也不是一个五岁的娃所能承受的力气。
冷云司不许一个人帮忙,就这么从白天挖到晚上,又从晚上挖到白天,一天一夜,终于被他找到那辆早就被泥土侵染的不成样子的模型。
可是就在他找到还来不及欣喜的时候,冷拓森派人把冷云司给抓了去,因为他随便的乱挖院子,把院子挖的像月球一样,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冷家对于孩子的责罚是古老的杖责,对于五岁的小身板,二十板下去就差不多是半条命了,可是冷云司连坑都不吭一声,沉着一张小脸,泪水在眼里打转却始终坚持着不落下来。
他被打的时候,怀里始终紧紧地抱住模型不放手,好像有那个模型在,他就有坚定地力量在,咬着牙,承受二十下的杖责。
可是他刚刚被打完不久,还在养伤的时候,那些人又跑来告诉他,他的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丢下他去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还有了一个儿子,把他这个儿子给忘得一干二净,抛在脑后,任由他在冷家受苦,自生自灭。
在这吃人的冷家,就算是骨头都不剩,他的母亲也不会过问,更不会担心,因为她现在有爱她的丈夫,有当宝贝一样疼着的儿子,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把他母亲给的生日礼物当宝贝,可是他母亲却把他这个儿子当破烂,一个被冷家回收的破烂!
冷云司知道这件事后,一声不吭,那张小脸仍然是面无表情的。
当时阿毅看着他,甚至希望他脸上哪怕能有一点点的伤心难过,又或者是气愤痛恨也好。
可是冷云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花了一天一夜挖出来,又拖着带伤的身子仔细的擦拭干净的汽车模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连魂儿都被抽走了一样。
那么冷静,不属于他年龄的冷静,让人心悸,害怕。
亨冷云司那天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谁也不让进。
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五岁的他在屋子里不眠不休,静静地看了模型一夜,好像要把模型的样子深深地锁进记忆里一样。
等到天亮,冷云司再把房门打开时,屋里他珍惜了三年,花了一天一夜找出来,又仔细的擦拭干净的模型已经成为了一堆烂铁,里面的零部件散落一地,堆积到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辆模型,就这么完了,就如冷云司对于母亲的憧憬一样,随之破散,成为了垃圾。
从此以后,冷云司不论是模型还是真车,他从不开玛莎拉蒂,甚至连看一眼都不屑。
阿毅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是痛的,只是那痛掩藏的太深,他不轻易表露而已。
每次看到玛莎拉蒂的车,冷云司连上更甚于平时的淡漠,阿毅都看在了眼里。
那时候冷云司的心,该是比平时更痛的。
现在,灯光下,昂扬修长的身影却跪在地上,仔细的翻找着对他那么重要的项链,他对那条项链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模型吧!
阿毅想着。
昏暗的书房里,只有桌上的台灯开着,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此时的冷云司只想将自己埋进黑暗里,右手夹着他惯抽的黄鹤楼1916,透着薄薄的烟雾,看着桌上的项链。
项链的链子已经断了,和吊坠一起,原封不动的放在方盒中,地下垫着柔软细腻的天鹅绒布,蓝钻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手指夹着香烟,胳膊微微向前一探,就握住了放在眼前的轩尼诗干邑,嘴里还含着烟气,就把就往嘴里倒。
烈酒混合着呛人的烟,更加的浓烈,刺激的他的胃就像是在被火烧一样。
体内的烈劲儿冲击着他的胃,火辣辣的疼,就是冷云司也忍不住皱了眉。
可是这时候他就是想这样刺激着自己,越烈越好,越辣越好,最好全身都疼,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好像只有这么疼了,才能让他忽略掉心底的痛。
“司少,你……为什么不告诉嫂子事实。”阿毅说道,他不懂,或许把实话说出来,童欣会理解他呢?
“呵呵,怎么说?说靳启安容不下她,所以孩子留不住?不管是什么原因,从我选择跟靳思瑗订婚那刻,童欣就不会原谅我。”冷云司说道,嗓子就像是被砂纸划过一样,低沉沙哑。
“是我一直心存侥幸,觉得能瞒她多久就多久,说不定可以撑到我把老头子打倒了,她依旧不知道我和靳思瑗订婚的事情。”冷云司说道,苦涩的笑了,“呵呵呵!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