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红喜帕上枝蔓生出并蒂莲花,缠绕绵延的嫩绿枝桠簇拥着硕大的并蒂而开的莲花,荷粉色莲花好似活了一般伸展着妖娆的身姿,栩栩如生。
胤禛盯着那银红的喜帕,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喜称,不禁期待起来喜帕下面的那个女子是何模样。也许是个麻子脸,汗阿玛说她得过天花,极度有可能了留下疤痕,但是又说明她身体好;也许是个小家碧玉,家世不显赫,定然比不上大家出身的嫡福晋,可能会有些小家子气,但是也限制了她不会有什么野心。
喜帕落下来的那一刻,胤禛目不转睛的盯着喜床上的少女,天真单纯的眼神,美到极致的容颜,莹白如玉的肌肤,只一眼便知道她足以令天下男子为之疯狂。胤禛穷尽词汇想去形容此女子,但也只能老调常谈的叹一句,不似凡间女子,真的是出尘脱俗,灵气逼人。
喜娘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转过身不去看一众阿哥的失态,高唱着撒帐的歌谣,将提篮中的花生、枣子、桂圆等东西往早就和婠婠坐在一起的胤禛身上撒去。
太子爷心里不是滋味儿,看看老四真是好福气。之前大家伙儿听说他这位侧福晋得过天花,本以为跟汗阿玛似的,是个麻子脸,都想着今天来看他笑话,哪里知道竟是如此绝色。哼!孤回去也定要寻个如此美人。
其他众多阿哥也大都如此想法,毕竟婠婠再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需要依附男人而生的女人罢了。
清朝不比唐朝,唐时风气较为开放,女子也不比现在,虽在女皇武则天之前没有女子当官一说,但也有樊梨花此等女将为国出力,长孙皇后又是贤德的代表。后来女皇武则天登基称帝,更是有谢瑶环,上官婉儿,以及太平公主等奇女子传说至今。
清朝则对人十分严苛,无论从制度规矩还是从世俗角度,女子都是不能抛头露面的。除了基本的三从四德,更是添加了许许多多不胜枚举的残害女子的东西,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缠足。
婠婠自从了解这个朝代的严苛性,便在入世之后遵守了规则,她不会傻到以一己之力去挑战已经形成的社会规则。
婠婠没有任何动作,除了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还有就是她很明白如果要推翻一种制度便要先去深入了解它,然后才能从内部彻底瓦解它。所以善于伪装的婠妖女像以前去做卧底,挑起战端那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因世事的闺阁女流,她隐忍着,只为了等待时机成熟。
婠婠羞怯的往胤禛身后微微挪动了一下,将红彤彤的脸颊藏在他的背后,一只手仿佛不自觉的抓紧身边男子的衣袖,以求保护。
胤禛注意到身边少女的小动作,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觉得他这位侧福晋实在是很可爱,看来像是调查中说得那样,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被全家宠爱的娇娇女。
对于此等类似于撒娇依靠的小动作,胤禛心中颇为受用。毕竟他的女人寻求他的保护,对于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关可笑而无聊的大男子主义,其实只是很幼稚的地域划分,和盲目护短,但这对于还是少年的未来雍正帝显然是个早就形成的习惯。
他没有为了婠婠的绝色容颜而如痴如狂,也没有为了她单薄的家世不重视她。他完美的完成了没一个步骤,牵着她的手与她交缠双臂,喝下合卺酒,接过净筷夹起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喂到她嘴边。
“怎么样?生不生?”他略带了些清冷的少年嗓音在婠婠耳边响起,口气温和。
婠婠点点头,蹙着眉头嘟着嘴,“生!你尝尝,真生!”她知道这是一个习俗,额娘早就偷偷告诉过她,怕她尴尬出丑。
婠婠自是不怕,声音清脆悦耳,即使回答其中夹杂了一些小小的不悦,也成了在让胤禛尝尝的那句中变成了少女的撒娇。
屋里哄得一片笑开了,老十胤俄大着嗓门嚷嚷着,“小四嫂,小四嫂,你刚才说什么呢?我没听见!”
婠婠知他逗她,也不计较,喜庆的日子就是这种习俗,额娘说人越多闹得越欢,以后日子越红火。普通人的习俗,有的时候也很有趣,婠婠也愿意遵守。
婠婠嘟着花瓣儿一样粉嫩的嘴唇,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我说的生!真生!”
胤俄没想到漂亮到过分的小四嫂会回答他,他挠着脑袋憨憨的傻笑着,觉得婠婠实在是个爽快又实在的小四嫂,他很是喜欢。如果以后她有了孩子,他会带着他骑马打猎,会给他做弹弓和小刀小剑。
婠婠眼前忽然又多了一块儿子孙饽饽,她抬头看了看身前一脸笑意,又夹了一块儿子孙饽饽到自己眼前清冷男子。
只听他放低了嗓音,柔和的问道,“那这个呢?”胤禛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实在很可爱,她茫然的表情像是迷路的孩子。不过等到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会更有趣吧!
婠婠温顺乖巧的咬了一口,闷闷的声音传来,“还是生啊!”
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捂着嘴闷笑,而后也不甘示弱的嚷嚷着,“小四嫂,还生吗?还生吗?”
婠婠点点头,“自是还生的。”她很干脆的回答道,一屋子人哄得笑开了,善意宽和的笑声让新房里充满了喜庆和欢乐。
他们都觉得胤禛的这个侧福晋实在是很有趣,一个很实在很单纯的小姑娘,长得漂亮的过分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婠婠装作刚刚明白过来的样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便是轰得红了脸颊,使得人娇艳的如云霞般灿烂美好。她皱了皱小鼻子,带了些小羞恼,小撒娇的表情,用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娇嗔的瞪了眼前的满脸笑意的胤禛一眼。
胤禛霎时心神一荡,也不忍心逗得太过分,只低了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答得好,爷很高兴,这是个好兆头。”
婠婠抿了唇角笑着看他,而后温顺乖巧的点点头。胤禛心里也是高兴,他娶嫡福晋的时候比现在更热闹,可是却没有现在的欢乐气氛。那个时侯嫡福晋只低着头很小声的说了句“生”就没有下文了,兄弟们也没怎么闹就出去喝酒了。
但是现在,兄弟们挨个都问上一句,他的小福晋都是回答的生,那么干脆利落,显然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兆头。古人都很迷信,胤禛也不例外,他想也许他一直没有儿子就是因为嫡福晋当时回答的太小声了,那么这次他希望他的小福晋能给他带来好福气,和他一直渴望的儿子。
胤祥看着胤禛笑个不停,他四哥今天看来很高兴,比娶嫡福晋那天笑得还多,看来小四嫂很得他的心。
“四哥,看小四嫂回答的那么爽快,四哥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可能不久之后我们就要来府上喝满月酒了。”
胤祯也不住的点着头,蹭上前抓着胤禛的袖子,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等小侄子出来之后,我和十三带着他玩儿。”
胤俄一听不乐意了,“小四嫂先回答的我,小侄子出来也该先是我的。”他朝着胤祯拔了拔胸脯,以示不服气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就连一向刻薄的大阿哥胤褆都不住的说好,说老四你这个侧福晋好,回答的痛快,听着就舒坦。
胤禛高兴的点着头,拉着几个小的,一帮子人以太子为尊,说笑着往前院走去喝酒吃席,款待前来祝贺的宾客去了。
看着他们的笑脸,胤禩的心里十分不平静。他依旧是翩翩少年笑的温润如玉,可是熟知他的胤禟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的不痛快。他以为胤禩是不痛快汗阿玛的偏心,连给老四选侧福晋都选了一个这么好的,所以他拍了拍胤禩的肩膀,以示安慰。
胤禩笑了笑,他回头看了一眼新房紧闭的门,转头向前走去。他不比任何人,可就是因为他出身不好,连汗阿玛都无视他。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正视他,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后悔当初的有眼无珠,让汗阿玛承认他也是十分优秀,令他自豪和骄傲的儿子,让他额娘不用再因为出身卑微而躲在屋子里面哭。
新房里的婠婠无声的笑了,她觉得成亲真是有趣的体验,说生就能生,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不过婠婠很期待,她期待那个即将到来,和她骨肉相连,血脉相承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她都会好好培养他(她)。好好爱护他(她),将他(她)送上帝王的宝座。
破而后立,婠婠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她放下了徐子陵这个人,可是她没有真正的放下对徐子陵的情,那份刻骨铭心的情。长安大街那一眼远远地遥望,她还是想着他,念着他,盼着他能记住自己的,但他身边的石青璇让她明白她感情的无望。
婠婠被迫的成长,带了一些不甘和怨恨,祝玉妍的去世,徐子陵携着石青璇隐居避世,就连她唯一承认的对手师妃暄也超越尘世之情,达到剑心通明。只有她还对那份无望的爱情,念念不忘,直至千年。
犹豫过,徘徊过,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严苛,这个男子有太多的女人,她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直到出嫁,伏在大哥宽厚温暖的背上,她才猛然惊觉,她在害怕。
是的,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有天不能做到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害怕自己还是不能忘情于过去,害怕自己渐渐变得不像自己,害怕自己忘了自己是魔门妖女婠婠。
但大哥的话让她不再害怕了,她的害怕茫然原来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额娘和庶额娘才会对她说那么多话,所以大哥才会说浑达奇家在她背后。在那一刻,她坚定了走下去的决心,不再将入世当做一场游戏。
顺其自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婠婠觉得她现在所缺的就是顺其自然的平常心,她在千年荒芜的虚空中丢失了原本属于婠婠的勇气,不怕一切阻挡的勇气。
她会慢慢找回自己,会好好对待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会好好筹谋以后的路。她会变成以前那个不怕一切的婠婠,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谈笑风生的婠婠,那个洒脱快乐的婠婠。
也许有一天她会超越自己,她会将对徐子陵的情彻底放下,会让自己变得更成熟。也许到那个时候,她会回到长安,笑着对那个孤高卓绝男子说,子陵,我还是初遇你时的那个妖女婠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