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舔脸对玖兰枢来说是一件相当新奇的体验,以致在接受此等“礼遇”的那一刻,他直接愣住了。

  虽说有着人类的外表,但生物的本能让大多数生物对吸血鬼保有一种纯天然的畏惧感,身为纯血之君,不要说受到动物的亲近,稍有灵性的动物见到他不撒腿就跑就算是好的了。

  回过神,玖兰枢哭笑不得的擦去脸颊上的口水,正要说什么就见那匹白马故技重施,也在锥生零的脸上舔了一口。锥生零那满脸青黑的样子让他心中的几分尴尬彻底散去,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溢满心间。

  “噗——哈哈哈哈哈……”

  “……”正瞪着眼睛与白莉莉对视的锥生零一回头,就看到某纯血君王捶着树干笑得浑身颤抖的样子,立时脸色一黑,“……有这么好笑吗,玖兰学长。”最后的几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好不容易喘上气,玖兰枢一脸正色,“放在别人身上倒是不好笑,但放在锥生君你身上……”仿佛是为自己的话佐证似的,玖兰枢认真的点了点头,“非常好笑!”

  “……”

  锥生零看着又开始闷笑的玖兰枢,郁闷之余也别无他法,只能恨恨的瞪了白莉莉一眼,满脸控诉,都是你的错!

  无辜的眨了眨眼,白茉莉莫名其妙的瞅了瞅自家主人,垂下梳子似的眼睫想了一阵,难道是主人觉得只舔一口不够?

  “莉莉!”额头暴起青筋,锥生零按住又向自己凑过来的马脸,暴躁不已。

  莉莉你还舔上瘾了?!

  就算、就算要舔,也不要在这里做给这个纯血种看啊!他的形象都碎光了!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锥生零看着白茉莉镜子般明净的双眼,挫败极了,就算莉莉再有灵性,他怎么能指望它听得懂他的话?

  偏了偏脑袋,白莉莉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锥生零,显得纯洁又无辜。

  见此,玖兰枢再次转过头去,狠狠地捶上无辜的大树,锥生君的表情真是太搞笑了,噗哈哈哈哈哈……

  狠狠拉上窗户,蓝堂英涨红着脸,大口大口的喘气,几乎被刚才看到的一幕气得冒出烟来。

  可恶可恶可恶!拐带枢大人的家伙都不可原谅!最最重要的是,枢大人笑得那么开心……默默地缩到角落里咬手帕,蓝堂英心中长满了黑乎乎的蘑菇,优姬也就算了,是枢大人认的妹妹,可这个锥生零是怎么回事?嘤嘤嘤嘤,如果枢大人在他面前也能笑得那么开心就好了……

  “啊,蓝堂变成阴暗生物了。”支葵千里打了个哈气,“好困~大早上的,聚在这里就看这个吗?好无聊的说。”

  “呐,喂食。”远矢莉磨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丢给支葵千里,算是安慰。

  “哦。”乖乖的吃下巧克力豆,支葵千里身子向下滑了些,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眼睛半睁的发呆。

  “怎么可能无聊啊啊啊!”蓝堂英暴走,“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枢大人是属于夜间部的,怎么能被几个人类抢走呢?!”

  叹了口气,有着火焰发色的架院晓一脸无奈的捂脸,“行了,英,枢大人喜欢跟什么人在一起不是我们能管的。”

  “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真是看错你了!”满脸愤懑的大叫,蓝堂英一手叉腰,激情满满道,“枢大人是那么纯洁善良,要是被骗了怎么办?身为枢大人的忠实部下我一定要杜绝任何心怀不轨的家伙接近枢大人!”

  “……”纯洁善良?那玩意跟枢大人有关系吗?

  挑开窗帘的一角,早园琉佳抓紧手臂,烦躁地道,“行了,吵吵闹闹的……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枢大人……枢大人的事我们怎么管的了!”

  “琉佳……”架院晓叹了口气,沉默的转开视线。

  得意洋洋的笑起来,蓝堂英斗志满满,“有什么办法?当然是把枢大人抢回来!”

  “幼稚。”支葵千里面无表情的下了结论,冰色的眼瞳不含情绪的看了蓝堂英一眼,却让蓝堂英觉得他被鄙视了,“抢得过么。”抢得过的话,早几年就把枢大人从那个人类女孩手里抢回来了。

  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本,靠在窗边的一条拓麻笑眯眯的“安抚”,“嘛,蓝堂也是好心,千里你就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了——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嘛。”到时候他们有戏看不是正好?

  “哦。”闻言,支葵千里乖乖的点了点头,他一向尊敬副宿舍长,既然副宿舍长这样说,那他遵守就是了。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觉得安慰……

  不理解一条拓麻话中的深意,却凭借小动物的直觉感觉到自己被耍,蓝堂英沮丧的蹲到墙角——一条副宿舍长太可怕了,他惹不起啊。

  在夜间部,虽然名义上的宿舍长是玖兰枢,但实际上真正管理宿舍的却是一条拓麻,最初进入夜间部时一些不听话的家伙还被一条拓麻出手教训过,那手段就是现在想起来也让蓝堂英毛骨悚然。明知道是什么人搞的鬼却找不到证据的感觉,这让某个被外界称为“天才”的吸血鬼族万分不甘,捣乱之余自然被恶整一顿,自此再也不敢质疑一条拓麻的权威。

  所以在夜间部,一条拓麻是仅次于玖兰枢的实权统治者,而大部分吸血鬼都对一条拓麻怀有比对纯血之君更为畏惧的情绪——毕竟,枢大人可不会那么恶趣味的整他们。

  私下里,吸血鬼们为一条拓麻取了一个简单的绰号——恶魔。

  折服于纯血之君威名下的微笑恶魔,唯一让这些将玖兰枢放在第一位的忠诚吸血鬼族们安心的是,这个恶魔如他们所有人一样深深地敬畏着爱戴着他们的纯血之君,也唯有这样他们才放任这恶魔接近玖兰枢。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我们确实应该稍稍提醒一下那些孩子。”微微一笑,一条拓麻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翡翠般的双瞳中盛满了阳光,温暖柔软的不可思议。他就仿佛是一个人类,温柔的脆弱的被光明眷顾着的神之子,“纯血之君并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转回头,背离了阳光的眼瞳反而更加温暖明亮,他吐出这句话,微微笑了。

  是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被纯血之君的风华迷惑,一样誓死捍卫他们的王,他们不会允许他们的王受到一丁点伤害,哪怕这伤害来自纯血之君自己的选择。

  大概眷恋上纯血之君是贵族的宿命,而他们只是恰巧眷恋上同一位纯血君王,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所以,他们是,同伴。

  “过一段日子是我的生日,我准备举行一个小范围的宴会,作为一个友好好客的学长,我会送请柬给亲爱的优姬酱和零酱。”

  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一条拓麻无害的微笑,“相信,枢也会高兴的吧。”

  “那我们……”兴奋的看着一条拓麻,蓝堂英露出两颗虎牙,摆出威胁的姿态,“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似乎颇为无奈的扶额,一条拓麻挥了挥手,“真是的,蓝堂你怎么能这么不友好呢?我只是想教给他们一些内部规则而已,帮枢考验一下他认下的妹妹也算是朋友的义务吧?”

  “切,还不是一样的……”

  头痛的在蓝堂英不经大脑的说出得罪人的话之前将他拉到身边,架院晓严重怀疑蓝堂英的“天才”之名根本就是蓝堂家族造出的声势,都被一条副宿舍长整过多少次了还不知道学乖……

  这小子根本是天生的蠢材吧?

  惋惜的瞥了架院晓一眼,直到把他看的出了一身冷汗一条拓麻才满意的转开头,“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去睡觉去吧,晚上还要上课呢~”

  “……”

  课上睡觉的家伙没资格说他们!

  “怎么,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嘛~”温暖的微笑。

  “突然之间好困啊,英,我们快点回去睡觉吧!”打了个哈气,架院晓拉起满脸莫名的蓝堂英,动作迅速的走出房门。

  “喂喂!晓你这家伙慢点啊!喂!”

  站起身,远矢莉磨挥了挥手,“那么,一条副宿舍长,晚安。”

  “晚安,副宿舍长。”

  “晚安,莉磨,琉佳。”目送两人离开,一条拓麻重新摊开书本,却见支葵千里仍窝在沙发上不动,“千里,回去睡吧。”

  打了个哈气,支葵千里面无表情,“不想动弹……一条副宿舍长不睡吗?”

  “啊,这本书很有意思呢~”

  扫了一眼不厚的书籍,支葵千里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在一条拓麻无奈的视线中爬到他的床上盖上被子躺好,“既然你不睡,床就让给我吧。”一句话堵死一条拓麻的退路,支葵千里揉了揉眼睛,“……晚安。”

  唉,谁叫除了枢的房间只有他的房间刚好可以看到马场呢。

  无声的轻笑,一条拓麻望着床铺上的隆起,眼神柔和下来。

  “晚安。”

  安静的空气中荡起波纹,室内一片静谧。

  “你说,绯樱闲还活着?”强制自己将视线定在玖兰枢的眼睛上,锥生零眼神锐利带着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心虚。

  为什么他会觉得此刻的玖兰枢非常艳丽?

  白玉般的脸庞因过长时间的大笑而染上绯色,酒红色的眼瞳泛出清透的光,将平日里的忧郁冲刷的一干二净,此刻的玖兰枢仍旧优秀俊雅,却比平时多了三分人气,更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力量越是强大,便越是善于魅惑人心。身居吸血鬼顶端的玖兰枢哪怕不是故意,也总是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哪怕是陌生人都会不自觉的对他心生好感,更何况是本就“心怀不轨”的锥生零?

  没注意锥生零的异状,玖兰枢随意的靠在树上,直白的点头承认。“是的,如果你说的是绯樱家的上任家主‘狂咲姬’绯樱闲的话,她是没死。”说完这些话,玖兰枢不由有些气喘,大概是因为刚才笑得太过火了。说起来,他似乎有很久没这样笑了呢。

  上一次像这样笑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十年前第一次到理事长那看优姬的时候吧,失去了一切记忆的优姬连衣服都不会穿,在试着自己穿衣的时候不小心被衣服捆成一团,看到他们过来怕被罚,便一脸无辜的将自己埋进衣服堆里,怎么都不出来。

  是的,温柔可爱的优姬是他生命中的光,是继那人离开后再度点亮他的生命的人。

  眼底极快的滑过一丝哀戚,玖兰枢扬起笑容,“不会很久远的未来绯樱闲将会来到这里,我期待着你的表现,锥生君。”好好锻炼自己吧,锥生零,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当优姬骑士的资格。

  你说你对优姬的情感与我一样,那么便试试吧,即使只是当哥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凝视着的一直是一样的东西。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唯一一次见面,绯樱闲对自己说过的话,玖兰枢微笑。

  像他们这样的生物如何能祈求光明?将光抓在手里只会令光熄灭,无法得到,不奢求得到才能让光永存。

  他与绯樱闲,终究是不同的。

  “我知道了。”沉静的望着玖兰枢,锥生零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会觉得此刻的玖兰枢距离他那么遥远,那好不容易拉进的一点距离,就在生疏感中灰飞烟灭。

  稍稍,有点不甘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枢的房间刚好能看到马场= =,于是小修,谢谢荼蘼望尽提供的资料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