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在只是不服气地盯着另一个袖子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也知道大局为重,没再去弄,随手拿起个东西在旁边研究。
哑巴放好了砚台,把其他东西都收好,往砚台里倒了点水,开始磨墨。不一会儿一砚的清水都化做红色,散发出来的味道比刚才还好闻,让人恨不得能多几个鼻子来呼吸。我看着觉得新奇就问安常在:“那血墨到底是什么来头?好香。”
安常在瞥了我一眼道:“你想想它的名字,听名字猜材料?你再看看它的颜色。”
“……血?血做的?”我一阵讶异。“不会吧,闻着很香啊,血怎么可能做出来。”而且血块和墨块完全不一样,墨块当然是不透明的,血块却有点半透明,而且放久了的血块也不可能被水稀释。说起来,大概也没有谁会变态到用血来制墨,那简直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泯灭。
“我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很挑战道德底线的东西,可它确实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人性泯灭的人比野兽还可怕,有些野兽还有母性善性。当然不是全部用血。物以稀为贵,要是血墨有那么好弄,还算什么珍贵。而且血的来源也很珍贵,记得我说过的青桐吗?”
“又是那具尸体。”我叹道,“或许过几天我会听到你告诉我那具尸体的肉还能让人长生不老,或者别的什么。”她就是说那具尸体能让人返老还童拥有堪比传说中神的能力,估计我都得信。
“没有那种事啦,哪有那么牛逼,不然怎么轮得到墨家。”安常在嘿嘿一笑,“你以为养个唐僧很容易啊,也就孙猴子猪悟能沙僧能护得住。不过这血确实是她身上的。”
“等等,这好像是个悖论吧?”我指指脑袋,“不带这样的,太扯了吧。那具女尸都有几千年了,身上的血不该早干了?”那具女尸应该死了很久了,把她全身的血液都榨干都不会太多,这血墨制造出来总还是要用的,不可能用了几千年还剩有。
“青桐身上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谜,”安常在这次没有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她身上的那些谜,连拥有了它几千年的墨家都不知道,更别说我这个只见过一次的了。发生在那具尸体上的事情,科学无法解释。墨家的体制很奇怪,这完全是因为那具尸体的需要。”
这时候哑巴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安常在拉了我一把:“想看抓鬼吗?”
“想!”我不假思索答。那是当然,我一直好奇这两兄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我跟他们一起厮混都有半年时间了,但是这两人都是一样的谜底重重,一个是沉默寡言打死都套不出话来,一不小心还会被他偷袭。另一个则截然相反,但是没一句话是真的。
出到外面时已然是早晨,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安常在空荡荡的裤腿,差点没把她给吹跑了,哑巴正往乱葬岗的方向跑。一抬头,头顶的天空堆着厚厚的一层乌云,且都朝着他的放向去了!
安常在没有借力点,鬼化病还有一个缺点,重量很轻,像一个气球,风大真的能把他们吹飞,我便拉住安常在也朝着哑巴的方向冲。哑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但,我知道他去了乱葬岗。
越接近乱葬岗风就越大,还能听见各种呼啸声夹在风中,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拉着安常在跑上斜坡,几乎在同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这一幕几乎重现了当年安常在招鬼的情景。
无数的白色影子把哑巴团团围住,但都不肯上前。哑巴手里拿着一张青灰色的人脸,脸上没有五官。他左手拿着马良笔,一笔一划画在脸上,慢慢地,那张面皮竟有了人脸的正常颜色。而他每画一笔,身边的白影就会少一个。我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那些白影肯定是想逃的,但是它们被某种力量压制住,屈服于这种威压之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自己消失。
那种威压之强大让我这凡人的灵魂竟也忍不住为之一颤,几乎就要双膝跪地。
而安常在此时的表情,竟无比的庄严肃穆,仿佛念了一辈子经的唐僧看到了如来佛。
马良笔本来是安常在的东西,在哑巴手上却更为厉害!
面具渐渐有了五官,那女鬼忽然出现在哑巴身后,伸出惨白的双手掐住了哑巴的脖子!安常在大骂:“草!又是她!做面具的过程中决不能被打扰,她这是非要跟姓墨的结仇吗?!”想过去但是风太大,她现在只能抓住附近的一棵树好让自己不被吹飞。
我忙冲过去,伸手扯开女鬼的双手,顺势往她身上踢了一脚。女鬼怪叫一声松开了哑巴,后退几步,刚刚站稳又转过来扑向我。我正要躲开,旁边忽然冒出两道白影将我抓住,我挣扎不开,躲闪不及。
但女鬼还未扑过来,一道金光忽然凭空闪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串佛珠!这串佛珠正好砸在女鬼脑袋上,居然把它半个脑袋都砸成了一团黑烟,黑烟飘散开来,无法聚回去。随后女鬼的整个身子以肚子为中心往后凸起,一下子飞了五米多远,像是有人用了极大的力度往她小腹是踹了一脚。
我一下子懵了,什么时候学的隔空打物?貌似我都没出招呢把?难道这是我的金手指吗?天啦噜这都第二卷了我金手指终于出来了吗?!
我疑惑不已,却见那袭蓝衣闪了过去,正是哑巴。他手上的面具,五官已基本具备,只差一笔嘴唇,脸颊有一些红润。连我都不禁要怀疑那是不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面皮。他一笔勾在面具的嘴唇上,最后一笔完成,女鬼也消失不见!
一片寂静!
我一下子想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那个跟踪和监视哑巴的人,那个看不见的人,他回来了!果然是痞子强派人监视他们?!
眼下哑巴已经与他打起来,但似乎双方都占不到便宜,那个人看不见,而哑巴动作太快下手又重,只可惜哑巴手上没有武器,而那个人手上似乎有刀,似乎是摸清了哑巴出招的套路,开头就让哑巴吃了几刀。
哑巴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一反,应该是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就听见咔嚓一声。两人就这样过了几招,哑巴却忽然摸不到对方的所在了,应该是那人处于劣势藏起来了。
风已经停止,安常在飘过来,默不作声地接过马良笔,放回到手臂里。安常在思考的时候就是这样,会安静得能憋死人,看哑巴身上的伤口直流血,她检查了一番后说:“肯定是个男的,伤口都是用刀割的,刀刀入骨,可见力气很大。你看地上的脚印。”
我只瞥了一眼地上那些凌乱不堪的脚印,从包里面摸出绷带来扔给她:“别分析了,男的女的还不都一样,又不是要处对象,还分析什么。还有,再分析你亲哥血槽就空了。”
安常在皱眉:“你不是学会包扎了吗。”
我一想也对,就凑过去说:“手上的我来,身上的你来,合作干活才不累。”
我们包扎的时候哑巴一声不吭,我们这次带的东西并不是很足,绷带带有,但是消毒水还有一些清理伤口的药品都没带,只想着尽快找到伊叔,然后回去。
令人费解的是那个看不见的人,他是痞子强的人就应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恨不得女鬼把我们都撕碎才对,却在关键时刻出手把女鬼挡住了。他为什么不出手害我们呢?
也不知道乱葬岗里还有没有别的厉鬼,一只已经够呛了。给哑巴包扎好之后,我们回了村子,打算在里面等伊叔他们。
没想到刚下了斜坡,才走进村子里没多少步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同时撞进我鼻子里的还有一股子呛人的血腥味。我低头一看,差点没吐出来。那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个人形的怪物!他已经辨不出人样,全身都是红色的窟窿,硕大的白色虫子在窟窿里蠕动着,鲜血不停地从窟窿里流出来,立即沾了我一身。
然而那人并没有停下,撞了一下我之后又立即跑开,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后留下一串血脚丫印子,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着他。
我看了那人跑过来的方向,是村子西边,考古队去的方向!
我好生惊讶,另一个人却又从那个方向冲过来,又撞了我一下,追着之前的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安常在记忆力极好,一看那个人的身影,说,好像是考古队里的二把手,姓莫的,叫莫立碑!刚才冲过去的那个怪物,身影好像……好像唐家宝!
真是惊人的记忆力,我们只见过一面,她却一下子认出了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