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来开门吧。”我又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实只在窗那边有声音,门外应该没有东西。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借着灯光看了看外面的情况。门外面没有黄皮子。顺便说一句,那扇窗是在房间的另一面,如果我们的动作够轻的话那黄皮子应该不会发现我们。我只是怕。
看外面没有黄皮子,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往外摸去。
我看着她们都走了出去,一连走出了几步,更加确定我心中的猜测——赵停妆刚才明明不敢出去,现在我开了门,她却又敢出去了,脸上也没有十分害怕的神色。我悄悄走到门旁边,手一抬就把贴在门上的门神给揭了下来。不知道是最近的怪事太多了还是什么,我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我对着那张门神心里直说: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您两位疾恶如仇,小生今日之为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您千万高抬贵手,期末考试别让我挂科就行!大不了我回家,拿最好的东西供着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心里越想越心虚,搞得好像做贼似的,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感觉在哪里有双眼睛看着我。我很少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因为我平时都是比较迟钝的那一类人,偶尔才会灵光一些,所以真有什么感觉的时候感觉的东西一般都是真的。
不是吧,门神还真成神了?别是它盯着我,我掀都掀下来了总不能往上面吐两口唾沫再贴回去。丫的,背后这股寒意是怎么回事……难道那黄皮子听见声音跑到这边来了?我开门的声音没那么大,我们走路也是蹑手蹑脚的,那丫的还能听见,耳朵就太厉害了。丫的,我胡思乱想些什么鬼!
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门神给卷了起来,小步跟上赵停妆和莫已陈懓:“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好东西!”三人听了我这话都立即止步,纷纷回头看,眼睛里带着迷惑。我三两下冲到她们面前,然后忽的打开手里的纸:“你们看!”
莫已看着我,又看着那张门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问:“白堇,这不是贴在老伯伯加门口的门神吗?又不是没见过,也不新鲜,你没事揭它下来干什么?当心待会儿老伯伯看见了不高兴。”
莫已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旁边的赵停妆身子忽然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我更加确定她是被黄皮子迷住了,便一个跨步朝着她又凑近了几分,将那门神对着她大喝道:“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现形(电视里学的台词,勿吐槽)!”
赵停妆的身形晃了晃,瞳孔慢慢地放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有什么东西要从头上冒出来似的。然后只见她的脑袋后面真的慢慢生出一团金黄色的光来,淡淡的。起初只有她的头那么大,慢慢地就变得像狐狸般的大小。那场景十分奇妙,我想不明白那小东西的姿势……我感觉它在看着我,即使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它趴在赵停妆的肩膀上,像是在对我们打招呼。大概是错觉吧。
我对着它那么一喝,它像是吓着了似的,一下子从赵停妆身上跳下来,逃得没影子了。旁边的人早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莫已咬了咬嘴唇,陈懓紧扯着她的袖子不放,看起来害怕到了极点。
“恐怕她刚才是被黄皮子迷了,那东西迷了她。”我仍旧是心有余悸。
“阿堇,你什么时候学的法术,也不早说一声?”陈懓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身手敏捷的扶住了赵停妆。正好赵停棺和刘千古听到了动静,已经过来了,正好听见我们这边的谈话。
“不是我会法术,是这幅门神的功劳。我也只是胡乱猜猜,没想到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东西还真的有用。”我将门神收回来,待会儿肯定还有用。那黄皮子怪极了,我们得小心点才是。
刘千古一听,就过来抢我手上的门神:“是吗?还没听说过门神有这功能,以前被迷住了是要大师来招魂的。我得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莫已见状狠狠拍开他的手:“你急个什么劲,市场上多的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黄皮子。那东西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我们不能再拖了。”
“黄皮子?什么黄皮子?我们刚过来就看见一坨屎一样的光芒差点闪瞎我狗眼。还有就是她被附身了。”刘千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比喻还能再差点儿么?这事儿恐怕得待会儿再解释了,有一只很奇怪的黄皮子溜进来了,我们要先捉住它才行。”莫已答。
“靠,那么邪门啊。”刘千古郁闷,“希望她不是只母的,天啦噜我这么帅要是一不小心被它看上怎么破,哦多kei卡基嘛雅蠛蝶……”
莫已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怒道:“要轮也轮不到你,丑嗨!帅的人在那边!”说着指指赵停棺。赵停棺咳了两声。
这时刘千古幽幽道:“说不定那家伙还是个蕾丝呢……”
“蕾你妹啊,他娘的要是那只黄大仙是只公的,还是个gay,你这受样是首选。”
“嘿,不是说帅的人在那边呢吗,也轮不到我。”刘千古指赵停棺。
后者一脸无所谓:“你长的比较受,能主动的它一定是攻,所以在理论上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危险。”
“……”
“……”
“……”顿时整个世界都无语了。
说话间,陈懓看赵停妆已经恢复了过来,于是问:“停妆姐,你开窗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外面真的有很多黄大仙吗?”
“黄皮子,我只看见了一只黄皮子趴在窗户外面,盯着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那只黄大仙非常非常的奇怪!很可怕!”赵停妆揉揉脑袋,看清了周围,才又问道,“我们不是在房间里吗,怎么出来了?”
“这事很难解释。”莫已摇头,“你说那只黄大仙很奇怪?奇怪在哪里?”
赵停妆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却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我是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它很奇怪很可怕。”众人皆是一惊。
赵停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记得最好,可能只是被吓到了才不记得吧。”
刘千古还不死心:“嗨!现在还怕什么呀,这门神不是挺有用的吗,我们多揭几个,谅它有仇也不敢报。”
但是黄大仙的小气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一个小小门神或许能吓到一只,却一定能吓到一群。
“老伯呢,你们刚才过来,这么大动静他没醒吗?”我有点担心,虽然一个老人家睡眠可能有点沉,但我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连刘千古他们都听到了,老伯虽然老了听力也不至于那么差,不可能现在还没醒。
“糟了,刚才我们看见那一团光好像跑他房间里去了!”赵停棺忽然想起什么。我们一下子有些慌,刚才那道光到底跑哪里去了谁也没看清楚,要是真溜进了老伯房里就糟糕了。
我们在他房门口喊了几声,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便更加确定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门撞开,于是赵停棺和刘千古两个男生一捋袖子,几下就撞开了大门。
这里的灯的开关都设在门口,赵停棺摸到了开关。打开电灯之后,只剩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再过几秒钟,便是一片尖叫声!!
老伯,他竟然死了。老伯确实是死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瞪的圆圆的,那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从门口可以看到老伯七窍流血,那些血液都凝固了,原本红润的脸也只剩下白色,不用想也知道那身体已无任何温度。下午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没了?!
一只黄皮子正坐在他的尸体上面,用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这只黄大仙的模样非常奇怪,头是狐狸的头,身子却是人类孩子的身子!那身子身上居然还穿着一件红肚兜!它头部的毛发看起来非常柔顺,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老是觉得,它应该是经常被人摸的那种,毛发像宠物猫那样柔顺。那双耳朵非常的尖长,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儿,从那条缝儿里闪出幽绿的光芒,令人胆寒。
它的“手”上沾有些许的血,它正在慢悠悠地舔着。
刘千古还不知死的喊:“妈呀,这畜牲成精了,还会杀人!”
赵停棺拿起身旁一个矮凳:“我真他妈想把你掐哑!白堇,门神给我!”我忙将门神给他。
赵停棺拿了门神向老伯的床冲去,一下子就将门神扔在黄皮子身上。谁知黄皮子一点也不怕,也不躲避,反而一下子咬住那张门神,用“双手”把门神给扯开了,动作居然和人撕东西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这畜牲……难道还有人的智慧?!
“妈的这东西居然不管用了!啧,关键时刻掉链子。”赵停棺见门神不管用了,干脆一甩手,把手里面拿着的凳子扔向黄皮子,“看你这次敢不敢接!”黄皮子自然不蠢,一看见那凳子气势汹汹地砸过来,一下子就跳开了,跳到床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敌意。
“走,我们快走,惹到它了!”
我们忙往外退去,只听刘千古骂:“我靠,还没听说过门神也是一次性的!购买之前就没有使用说明书的吗。”
我说:“我看不是门神的问题,可能是黄皮子杀了人,变厉害了。”
冲出老伯家之后,我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月光下的墙头上,那只黄皮子就正坐在上面,也不追上来,只是拿一对眼睛盯着我们。我正好看见它那双幽绿的眼睛……
我们不敢再逗留在村子里,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老伯出事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一群陌生人来借宿,主人当晚就死了,说我们不是凶手,连鬼都不信。谁会相信它是黄皮子杀的呢?我们信,又有什么用。
夜晚,那辆本该被丢弃的汽车旁边。几个人靠着车身,在吃东西。
莫已吃了一大口手里的压缩饼干,嘴唇上的口红在饼干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但她并不介意。“这回,赵家人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赵停妆啃着面包冷笑:“就这点计谋,也想骗过我们?他们未免也太小看他们的棋子的智商了。他们养出来的棋子,智商不比他们高又怎么能去吃掉对手的棋子?可最终他们也被吃了,活该!”
这是怎么回事呢?让我来解释清楚一切吧。其实刚才那么多东西都是骗人的,被耍得不轻吧……
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巧合的事,那个老伯是赵家事先安排好的。赵家早料到他们会走乡下的道路,但这群少爷小姐们绝对不会露宿在农村的外面,因为危险,蚊子又多。我们一定会找个地方借宿。
赵家人的速度远比我们快,没想到他们这次用逆向思维,专门查没有电子监控的道路,再根据我们逃跑的方向迅速排除,把最有可能的几条路记下。我们的一切可能都被他们猜到了,在赵家面前,每个人都是如来神掌里面的孙悟空,再多几个筋斗云都飞不出去。
村子的人很多都被替换掉了。或者说,很多警察混进来了,而且都是便衣。
我们在田埂上走时就很奇怪,现在虽然不是播种或者丰收的季节,但也不至于农田上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说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人怀疑,那另一点呢?乡下的田里也有菜园,农民不同于城里人,大多数要吃就来摘,而且要新鲜的,一般都是在快煮饭的时候去采摘。然而在黄昏的田野里走,那时候也快到饭点了,并没有看见摘菜的人。为什么我们几个城里人会对这些东西如此清楚?这就多亏了陈懓了。陈懓的外婆家是在乡下,她小时候在外婆家里长大,对这些很清楚,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她刚刚提出的时候还没人相信,但是她提出的疑点越多我们就越疑惑,确实很可疑。
老伯是装的很像,但他给我们布置房间的时候,明显还不太熟悉这屋子。
什么熟悉感,都是假的。
我本不愿意手上沾人命,但老伯给我们的饭里,以及帮我们烧的洗澡水里都掺有麻药,饭我们都没吃,澡也找了个理由没洗。不是我动了杀心,而是赵停妆和赵停棺,他们绝不会让赵家的人知道他们还活着,才主导了这场戏。
老伯之前吃的那碗饭,因为给我们布置房间所以放了一会儿,他们就是在那空当下的药。我们本打算天不亮就出去,在老伯面前调的闹钟回了房间又重新调过,调到四点半,方便我们逃跑。
黄皮子是一个意外,它的出现真的吓到我们了,而且它迷到赵停妆也是真的。它的出现使得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它也让赵停妆想到把事情都推到它身上。如果这只黄皮子到天亮还呆在老伯家直到被别人发现,一切事都会顺理成章推到它身上去,人们会以为这是个灵异事件。那我们的行踪呢?又是一个谜了,可这次赵家不会再猜到我们的行踪。孙悟空也有翻出如来神掌的一天。至于黄大仙会不会记恨我们,这根本就不值一提,马上这些人就会东西南北各自飞,可能会到国外去。它还能怎么着?坐飞机还是撘火车,或者是乘船?
至于真正的老伯是不是真的认识我们,谁知道呢?不过现在可以确定,在我,甚至赵停妆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几家人就有很深的渊源。莫已的哥哥,陈懓的两个哥哥还有我的哥哥都在同一个考古队里,文空和唐家宝也在那支考古队里。而之前伊叔也说过,我们唐家和墨家一直有很深的羁绊,虽然他不肯再多说些信息。他那时候也说了,一旦墨家和唐家起了争端,其他家族也会被波及,就足以说明这几家之间的关系。
我越发觉得,在一个阴谋下面,生命竟是如此卑微。赵家人可以因为顾忌赵停棺他们回来争夺财产而不顾他们身上流的血,在车子上安装炸弹,车子爆炸之后还要叫人去补刀,赵停棺和赵停妆也会为了他们的自由把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老伯杀死,虽然他是赵家某个人假扮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样的赵家也有这样的赵家人。
他们手上,可能还沾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命。
后来直到我亲自去经历某些事情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达到不被世界所允许的目的,必定要走一条血铺成的路。这条路上有爱人,亲人,朋友,甚至是自己的血。那么,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生命在贪婪之下,才会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