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清醒过来。刚才那是怎么了?看着棺材居然失神了,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跟着这队“人”走。看来棺材能够蛊惑人心。要不是我被捂住眼睛,恐怕魂儿要被它勾了去。以前一直觉得这些传说都是扯谈,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还真有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只是,伊叔的手我看过。他虽然年龄不小了,手却细滑好看得很,比女人的手还要好看,一看就是那种不经常干活的人,又保养的很好。可覆盖在我脸上的手略为粗糙,甚至有茧,绝不是伊叔的。而安常在更不可能,我虽没看过她的手,却也知道有哪个女孩子家的手会这般粗糙?安常在看着也不像那种干多活的人。至于哑巴小子,他自己都神志不清的,上帝保佑他别被勾了魂去都算好了。说起来,也不知道他跑没有,当时雾太大人太乱,我也没注意到。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手臂上猛地一痛。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支针已然扎进我的皮肤里,同时针里面的液体也推进我的手臂,而且速度非常快,我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只一秒多的功夫那支针便拔走了,那一瞬间身体忽然变得疲惫不已。这种疲惫很可怕,我意识到不管我是握紧了手还是咬紧牙关也无法抵御住它,因为它来自药物,人的身体和意识都无法违抗它。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黑便再无感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感官逐渐恢复过来,浑身都没有力气,平日里一点重量都没有的眼皮此刻竟怎么也抬不起来。我还没有觉得口渴,应该没有睡多久,但是也够呛的,因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我的代入能力向来很好,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我有关,我有必要参加进来,就会以百分百为这件事情着想的态度加入进来。那些不可控的事情,可能会带来很多影响,当然了,都是不良的。
迷迷糊糊中,耳边似乎有说话声,听的很不清晰。我现在处于半睡眠状态,想东西都不是很清楚。又过了一会儿,意识清醒了些,我也慢慢能听到那些对话了。我试了试,身体大部分地方都没恢复知觉。这种感觉很糟糕,比我失忆后醒来时的感觉还糟糕。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我是孤单而无助的。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同,不会有随叫随到的美女护士,而连我的身体都不肯听使唤。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恢复知觉,手和脚都不受控制。最后我干脆放弃了,集中精力去听那边的声音。
“哥哥,这下家族许诺我们的,总该要实现了吧……”女声甚是温柔,我一听这声音便清醒了几分,却未完全清醒过来。这不是赵停妆的声音吗?我尽力把眼皮撑开一条缝儿,周围却一片黑暗。我好像在某辆车的后备箱里?车身有些颠簸,应该走的是一些土路。我想我需要这种颠簸,它能够加快我血液的流动,尽快让我恢复过来。这时候体力和清醒的头脑实在是太必要了,前者我不具备,但后者我可以尽量具备。
我可以判断,车子上只有两个人,赵停棺和赵停妆两兄妹。
“是啊……这次,我们终于可以摆脱家族的控制了。停妆,这件事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我听见赵停棺问。
“嘿嘿,哥哥你知道么?我最想做的事其实就是离人群远远的,去那些最神秘危险的地方,我要去喜马拉雅山,要去神农架,去亚马孙河……”
“好,好,都随你,到时候可别被吓坏了……”
“哥哥,有人,有人心的地方,才可怕啊……呵,这几年我们看到的人心,还不够可怕吗……”
“不管如何,到时候我们只要做一对避世的兄妹即可。”
这两人的对话看似简单,却让人心酸的紧,敢情他们也是被家族所迫。也是,在大家族里,为了所谓的大业,根本没有谁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也基本清楚了一些事情,他们并非自愿参与进来,可能就连莫已他们也并非自愿,家族可能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或者给了他们一些承诺,一些条件作为交换——这太容易了,他们自小在家里长大,家族里的人对他们的习性自然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
原来救我的不是伊叔,是赵停棺。我想,我该在去赵家的路上了。接下来我会面对什么?总不可能把我绑去当皇帝。想的倒美,然而事实永远都是骨感的。
想起安常在对墨家的坏印象,想来赵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安常在口中的墨家有着非常严格的体制,有点像旧时代的封建制度,但我觉得墨家的制度对人的压迫可能更厉害些。看看哑巴,本应该是社会主义下大好青年一枚,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在哪里挥舞着汗水做志愿者呢,结果却变成一个从棺材里冒出来随时会攻击人的神秘人士。赵家的话,赵停棺赵停妆两人本是两个普通大学生,他们也本该像其他大学生那样修够了学分然后毕业,最好在大学时代就谈个恋爱,毕业后找个工作,一两年之后结婚,生个孩子什么的,这个计划,大概花费了他们的青春吧,总之在大学里读到毕业然后结婚生子都不太可能了。
我看过老人们下棋,棋子能出局的那天就是它们被吃掉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棋子永远都是棋子,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利用的意义,这种意义要一直持续到他们死。他们的结局,绝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轻松,这个恐怕他们心底里也很清楚。
我们一共走了三天,这三天里我除了吃便只有睡,一般都是吃完了,便又被镇静剂弄倒。期间我也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但一直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当然也试过几次逃跑,最成功的一次是翻出了车子,滚下了一个山坡,差点就能跑了。结果他们从附近拉了条大狗,不够半天的功夫又找到了我。
我在心里估摸着目的地应该到了,这次是少有的清醒,因为待会儿我下车之后很有可能就要接受一大群人的问话,要是还昏迷不醒的话会拖延时间,而且我必须保持很好的精神状态,免得有些细节被我记错或说错。几天的跋涉,车子猛地停下来后,我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心里拨弄着小算盘。
这架势肯定是要严刑逼问了,然而青桐面具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任凭他们怎么个套法,我总不能编个方法出来。若告诉他们安常在还活着,只是鬼化了而已,却又有些不道德了。且这些人一定不信的。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莫已陈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到了赵家,而且一晃眼就过了三天,伊叔那边也找不到我,伊叔那么聪明大概也猜到一些事情了。怕只怕那个执事,似乎有些难缠。那边顾及不上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的速度快不到哪儿去,而且也跑不了多远的。旁边肯定有几个他们的人,身手自然不是战五渣,然而我这个货真价实的战五渣肯定打不过他们。使诡计也根本没机会,以前司空曾评价过我,说我一旦说谎,脸上就会写着“我在骗你”几个大字,我的表情会完完全全把我出卖。那我总不能就这样装睡吧?
车后盖被外面的人打开,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有光线进来。
“别装睡了,起来吧,这次镇静剂的作用只有两小时,你早该醒了。”赵停棺淡淡道。接着也不管我有没有真醒,就有两个人过来把我从车后备箱里拽了出来。我一时还无法适应光线,只能眯着眼睛看着周围。
“这是赵总承诺你们的。”一个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走过来,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赵停棺,“五十万,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要以赵家人的身份在出现。”
赵停棺很不客气地收下,冷哼一声:“别担心,我们会跑的远远的,绝不回来参与任何关于财产的争斗。这个老虎穴,打死我们也不回来。”
“好,长大了果然翅膀就硬了,说话也还真有那么点底气。哼,算赵家白养你们了。”女人说。
“我们可以走了吗?”赵停妆问,她半个身子都已经钻进了车子里,显然很迫不及待的想走。
“请便。”女人淡淡道,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赵停棺砰地盖上后备箱,“停妆,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嗯。哥哥快上车吧。”
赵停棺上车,关车门,发动引擎,车子绝尘而去,无半分留恋。
我心里那个哀嚎,说走就走酱紫真的好么!现在也装不下去了,我干脆狠命瞪着那个递给赵停棺支票的人。
谁知那个斩头鬼根本不看我,直接一挥手:“带回去。”也是够拽。这个女人一身黑色皮衣,身材极好,只是……那能够吓死人的眼神以及手里的皮鞭,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我不由得在心里想,长这么凶干嘛?当心没人要哼!貌似,这女人也奔三了吧?一看就知道还没对象,这样子谁敢要她……
那女人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我正莫名其妙,下一秒钟,只听一声爆炸声,有股热浪从不远处袭来。我转头看向那边,只看见那辆被淹没在火海中的车子。那火势,不管是谁都活不了了。
另外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皮衣女人命令道:“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如果还剩一口气……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女人眨了眨眼睛,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当然不是要去救他们。这两个人是给他们去补刀的。
“是!”
“记住了,今天少爷和小姐的事,只是车子引擎过热引起的爆炸,做的干净点。”
“是。”
我立即感觉到一股恶寒!赵家,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两人!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心狠手辣……恨只恨生为棋子,既无作用,为防后患,应当抹去。这两个人……好歹……也带着赵家的血……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对我怎样,赵停棺和赵停妆都能轻易杀死,我进去恐怕要挨一下炮烙什么的,也可能一片片切我的肉。丫的,他们不会先切了我一些不太重要的部位的肉切下来,煮熟了再逼着我吃吧?好吧,不吓人了呵呵。
“还不快带进去?”女人吩咐道。
架着我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同时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你、你们?!”刘千古,文空!他们是怎么装成这两人的?!什么时候的事?
两辆摩托及时出现,迅速朝这边开来。车上的人准确停在我们身边,“快!上车!”
我们忙上了车,几个人骑着车一溜烟走了。
女人立即打了个电话。两秒钟之后,一大堆保镖从她身后的大楼里涌出。“追。”
很快,几辆车从那里追出。
“你们就不能快点,后面的人快追上了!我靠他们还有枪!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陈懓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没有惊讶的表情。也是,有枪不是应该的么?这样的家族,没有枪才怪呢,大街上开枪都没几个人敢管的,而且这里又不是北京那种地方。
“靠!我倒想啊!赵家人的子弹都打不完的吗!”莫已把车速开的很大,一路飞驰着,我坐在她后面感觉都要被颠成两半,风声大到我都快听不清她说的话。
“日,你少罗嗦,快给想个法子,不然要变马蜂窝了!”文空骂了几句,一颗子弹正从他耳朵旁边擦过,“日,当老子吃素呢?!”说着松开右手抽出一支枪,对着后面追来的人就是两个点射。
“还有什么法子,按照计划做啊!”
两辆车子一个转弯,一前一后开进一个胡同里,我们把车丢在一个屋子前,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家族都对他们许诺给他们自由,但他们心知他们身上流淌着家族的血液,日后若是有所变故会对家族造成极大麻烦,所以家族是觉得不会真正放过他们的。为防止被家族抹杀,且知道青桐面具秘密的人只有一个,我们便联合起来想了个法子。
在巷子里的时候赵停妆就告诉了我真相,她说我除了与他们合作之外别无选择。他们不过是棋子,死了再拿个棋子补上他们的位置即可,但我不一样,任何人都找不到另一个知道青桐面具的人。
我确实别无选择,我们几个相处了两年,好歹还有些同学情分在,换了别人,大概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我们计划,我假装被赵停棺赵停妆兄妹抓住,被送回赵家,刘千古、文空坐火车到赵家,悄悄弄掉皮衣女人带来的两个保镖再接替他们,而赵停棺和赵停妆事先就知道车子上有炸弹,控制器在皮衣女人手里,所以两人都做足了保护措施。他们到赵家比我们早两天,有足够的时间踩点布置,所以我们到的时候一切都正好。
而其实之前的一切完全是一个假象,一个为了迷惑执事而制造的假象,我们扮演着自己原本的角色,我很被动,他们的反应也很正常,但执事万万没有料到什么阴兵借道都是假的。伊叔带来的那些人,最后都去了哪里?他们只是去准备去了,他们伪装成阴兵再合适不过。哑巴动手的那一段我们倒没安排过,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整个计划的进行,反而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更加顺利。
车子爆炸后必然烧起大火,其实车子后座藏有两具尸体,穿着与他们一样的衣服。车子一爆炸,刘千古和文空就故意暴露身份吸引注意,这样赵停棺两人就可以趁机逃跑,等赵家的人回来,车上两具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赵老爷子总不可能还要拿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他们真假。至于我们,他们会以为是刘家干的好事。
按照计划,我们会以相同的方式把所有家族都骗过一遍,既能让赵停妆他们全身而退,我也不会被捉住。
这个计划听起来或许不那么完美,但我们会在中间施加许多小伎俩,使得整件事情变得不那么巧合,他们有的是办法设一些看起来很可疑的信息,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的家族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了解他们手中的棋子,但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同样也很了解他们。赵停棺和赵停妆就是这样,他们知道赵家人生性多疑,至少接管这件事的人必须具备这个特点。生性多疑的人有时候会察觉到一些十分敏感细微却很重要的东西,但同时这也是一个缺点,常常会使他们无中生有。
既然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就不会把这件事情往简单的方向想,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尽量往复杂的方向去思考,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这样能给我们争得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把赵家人往另一个错误的方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