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消停的时候,忽有一日就听说是史大姑娘来了。湘云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史老太君也是格外疼爱一些,小时候竟是有许多时候是在荣国府中长大。如今长大了竟也是常来常往的,每年少不得要来住许多时候。
宝玉原本是因为紫鹃的话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少来黛玉的小院儿里,可是如今因着湘云来和黛玉一起住了,所以竟是每日里来来回回三四次。黛玉原本心中不痛快,可是想着他原因为湘云的缘故才来倒是也不好责怪,故而也不十分苛责,索性就由着宝玉罢了。
宝玉成日价在黛玉院中,到了半夜也不回去,袭人少不得要催三催四的才肯回去睡觉,只是次日倒是不用人催,早早儿便自顾自的披着衣裳跑来。
这早上,宝玉过来竟是没有看见几个丫头在,径自便进了黛玉的房间,只见黛玉和湘云两个还在睡觉。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子只是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倒是十分撩人。
宝玉痴痴地看了半晌,这才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湘云盖上。
黛玉被警醒,觉得有人,忙就睁开眼睛看去,竟是宝玉披着衣裳站在床前,倒是怒由心生,想着自己和湘云两个大姑娘如今竟是被他这样看了去,所以只是道:“这般时候你怎么又闯进来了?”
见黛玉语气严厉,宝玉忙就赔笑说道:“原是我起早了,所以过来看看,因着门上没人,我就进来了,妹妹不要怪罪。”
因黛玉和宝玉说话,湘云也醒了过来,看宝玉如此忙就笑着打圆场说道:“原也不是要紧的事儿,林姐姐就不要生气了,爱哥哥你先出去吧,我们起来再说。”
听了湘云的话,宝玉忙就退了出去,等二人都穿好了衣裳,宝玉这才进来。翠缕也进来伺候湘云梳洗,湘云洗了脸,翠缕正要倒了水去,就听见宝玉道:“等下我趁势洗了,省的回去麻烦。”
因湘云没说什么,翠缕便递了香皂过来一并服侍宝玉在这水中洗了脸。洗罢了脸宝玉又让湘云给他梳头,湘云和宝玉玩笑了几句,假意推辞两声,竟也十分自然的就做了。只是黛玉在一旁看着倒是觉得极为不舒服,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生闷气也就罢了。
恰在这时候,紫鹃进来,因看着宝玉在洗脸,料想宝玉今日是一翻身就过来了,连梳洗都是不曾的,因此忙就道:“二爷怎么还没梳洗就过来了,难不成竟是忘记我之前说的话了?”
宝玉是领教过紫鹃的,因此并不敢说话,只是陪笑罢了。
“紫鹃,你如今倒是越发长本事了,竟是连我这房门都看不好了,回头回了外祖母,让你回去伺候也就罢了。”黛玉冷冰冰的说道。
紫鹃知道,姑娘这是因为宝玉擅闯了闺房生气,因此忙就赔罪连声只说是自己的不是。只是黛玉也是冷冷的,竟是不理会紫鹃的赔礼。
湘云原是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是这样长大的,哥哥妹妹们在一处闹着开心罢了。如今忽然见黛玉如此生气,就是连平日里最护着的紫鹃也是下了狠心的责备,只是忙就道:“爱哥哥,你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这会子可不是让林姐姐生气了?还不赶紧的给林姐姐赔礼道歉,再不要让林姐姐生气了。”话虽然如此说,可是湘云心中到底是不以为然,这样的小事,何苦来着,若是宝姐姐,定然是不能这样,难怪人人都说是林姐姐小性儿。
这倒是让宝玉自己不好意思了,忙就道:“妹妹且不要生气了,原是我的不是,以后必定是不犯了。这一回妹妹切先原谅了我,也不要怪紫鹃了。”
看着紫鹃受委屈,宝玉也是有些不忍心,其实宝玉的个性就是但凡是女孩儿受了委屈他都会难受,何况如今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紫鹃受气,自是恨不得能代替紫鹃难过代替紫鹃挨骂才好。
“罢了,既然二哥哥这么说,这事儿今日就如此了了,只是若是有下一回可别怪我。”黛玉说罢了只是扭身不搭理宝玉。
“是是是,我知道了!”宝玉将黛玉肯了了这事儿,忙就笑道。
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知是梳洗过了,又见黛玉只是背对着宝玉,宝玉在一旁赔笑,心知是闹别扭了,故而老大不乐意,只是冷冷的看看宝玉,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扭身回了宝玉屋里。
才到了门口,忽见宝钗从里间屋子走了出来,因见着袭人,问道:“今日宝兄弟那去了?”
袭人这会子心里正气恼呢,只是没好气的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一早上起来就不见了,才过去看,可不是在那边赔情道歉。”
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宝玉是去了黛玉处。宝钗心中也是一黯,虽然说是姨妈喜欢自己,可是老太君总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宝玉又是喜欢黛玉胜过自己,虽则说这段时间和自己也亲近,可是到底比不了黛玉,也不知道自己这金玉良缘究竟是不是良缘。
宝钗才想着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如今惹恼了人,巴巴儿的赔礼道歉,偏生人家还不受。”
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人人都只说是宝玉这一屋子的丫鬟只听袭人的话,如今看起来她竟是说这样的话,毕竟是有不一般的地位,到底,自己少不得和她说会子话。
宝钗便随着袭人进了屋里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对袭人心中也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袭人见宝钗愿意这样和自己说话,心中不免就觉得宝钗比起黛玉更加可亲,竟是亲近了十分,心下竟然觉得若是宽容如宝钗做了二奶奶,自己将来只怕是更好过一些,若是林姑娘做了二奶奶,她那样的小性儿,偏生二爷什么都依着她,将来这房中哪里还能有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