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故人,又算是自己府中的人,所以黛玉禀明贾母,将兰氏请到了自己的院中说体己话儿,贾母想黛玉许久不见老宅子里的人,因此也是不曾反对,只是许了。
等到了黛玉的房中,见四下没有外人,兰氏这才跪下来给黛玉磕头。
黛玉忙说这样不可,可是兰氏坚持,只说是韩瑜原就是林家的下人,自然自己也就是林家的下人,如今见了主子,自是应该磕头,这是韩家的规矩。
黛玉只道是,如今韩瑜已经是朝廷命官,就是兰氏也是有诰命在身,原是不必如此,只是拗不过兰氏也就罢了。
“我家老爷知道姑娘一个人在这府中,许多的事情身不由己,老太太也从苏州托人捎了话儿来,只是让我有时间就来看看姑娘在这里过得是否好,所以我特意来瞧瞧姑娘,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得便的地方,只管说了,我回去禀明老爷,老爷虽然职小位卑,可是定会为姑娘想办法。”等行了礼,兰氏这才坐定和黛玉说话。
“如今倒是还好,并没有什么不得便的地方,只是如今你们也到了京城附近,若是有时间倒是来这里陪着我说几句体己话就好。”黛玉孤身在外,自是十分想念亲人,故而,此时见了兰氏更是感觉十分亲近,总恨不能一直在一起方好,可是心中何尝不明白,这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所以一年半载的,兰氏能进府一次也就不错了。
“姑娘不弃,只要是有空我自是会来拜见姑娘。我家老爷也说是若有机会定来荣国府拜望,只是因着姑娘是未出阁的小姐,自是不便相见,所以才作罢。”兰氏微微笑着说道。
“有劳韩瑜哥哥牵挂了,以前倒是经常见的,只是如今要见一面竟也是不能,还有劳嫂子回去以后代我问候韩瑜哥哥。”黛玉也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故而说道。
“这是自然,姑娘且放心。”兰氏也听韩瑜说起,姑娘小时候是充作男儿教养,所以许多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规矩,又因为韩瑜也是在林家长大的,两个人倒是常常见。
“我这一次来,原没带着什么好东西,就是带了些自己亲手做的针线,只盼着姑娘能喜欢,也权作是念想罢了。”兰氏说话让身后的丫鬟拿出来一个包袱说道。
兰氏也是姑苏人,一手苏绣原是极好,黛玉见了更是觉得亲切,只是忙就让紫鹃收了,又让雪雁备了回礼道:“还是嫂子细心,嫂子的针线自是极好的。只是我却是没有机会去你们府中看看,如今就略微备些礼,权作我的一片心思了。”
“承蒙姑娘费心了,我这针线姑娘要是喜欢,我就安心了。说起针线来,我倒是也想起来,前些日子我家老爷进宫去,得了一匹上好的上用丝缎,那颜色原是极正的红色,我心下想着为姑娘做一套将来用的衣裳,却也怕姑娘嫌弃,又怕做的不合适了,今日见姑娘不嫌弃,倒是放心许多。今又见了姑娘,回去也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兰氏笑着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黛玉自是也明白兰氏所说的将来用的衣裳是何物,因此只是略微脸红,扯过别的话题说不提。
兰氏又说是,自己家老太太那边说了,若是自己能有机会见姑娘,就让人送了苏州老宅的账簿过来给姑娘过目。
黛玉知道,韩总管原是为了让自己学会看账簿,才想出来的这些,他心中只怕是就担心自己什么都不会,将来出嫁被婆家的人看轻,因此心下只是十分感激。不过因为如今已经学会了看账管家,所以只对兰氏说了,不必这样远的带来,等什么时候自己有机会回去了再看也不急。又说了些自己的情况。
少时,兰氏便起身,黛玉却是不舍,只是也知道荣国府的规矩大,虽则说因为兰氏如今的身份不曾说什么,可是留的久了不好,因此依依不舍送了兰氏出去,又立着看着许久才在紫鹃和雪雁二人的劝慰之下回房。
黛玉看着兰氏的针线,虽然都是些随身的小配件,可是做的十分精致,让人看着只觉得一针一线无不饱含着情意,又想到兰氏这般时候已经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想着自己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想法是如何的错误,其实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在关心着自己的人,倒不值得为了一些对自己不好的人难过伤心。
黛玉这边正在仔细端详兰氏的针线,忽然就听得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待紫鹃出去看,却原来是宝玉来了,只是吵吵嚷嚷的,说是林家来了人,要接了林妹妹回去,他万万不同意一类的话。
紫鹃听了宝玉这话,倒当真是头疼了,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他和宝钗的关系好,正暗自开心呢,偏生又闹出来这样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对姑娘的名声不好?这样一来,这些日子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
“雪雁,外面吵吵嚷嚷的怎么了?”黛玉也从沉思中回神,故而问道。
“回姑娘,是宝二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姑娘家中来人了,说是要接了姑娘回去,这会儿正闹腾的厉害,紫鹃姐姐已经在外面了,姑娘不必担心。”雪雁闻声忙就从外面进来道。
黛玉听得这话,也是有些苦恼了,只想着要怎么回了宝玉才是。这些日子自己只是远着宝玉,原就是不想让宝玉闹出什么事儿来,污了自己的名声,偏生他这样,倒是让自己一时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如今自己在云嬷嬷的教养之下,也算是懂得了女孩子名声着实要紧,若是自己和表哥传出来些不好的话,不只是赔了自己的一生,只恐将来连累了林家的清誉。
每每想起来若不是云嬷嬷的教导,自己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步,黛玉就觉得有些后怕,索性的是,如今自己远着宝玉,宝玉也不经常来找自己,倒是清静许多,只不知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竟不知宝二爷这些浑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就只管到了我们姑娘的院子里一通吵闹,知道的说是宝二爷自小关心自家姊妹,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姑娘有什么不是。”紫鹃心中猜测这话都是从哪里出来的,若不是有人在宝玉跟前说过什么,断不至于如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