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轩蹙了蹙眉,狐疑的看了一眼牢牢的铁锁,“不知大师可否将房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叹了口气,打开禅房右侧的木窗,“忆痴疯癫之后,经常会做出奇怪的举动,贫僧怕他伤到人,所以才将他锁在禅房里”。
然而,当我们探头往木窗里看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伤疤的男人,他脸上布满了邹巴巴的疤痕,这伤,看上去像是被火灼伤后留下的旧患,面目已是分辨不清,这样的人,你说他是谁都可以,男人嘴里念念有词,口型像是在说“黄金”,吴景轩看着禅房里神志不清的男人,转过脸惊疑不定的问我,“他是张勇?”
我轻哼一声,“不然你以为是谁?”见他眼中仍透入了怀疑,我不耐烦的怒道,“我出生的时候他的脸就毁了,这件事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吴景轩笑了笑,对禅房里的男人轻声问候道,“张勇,你还记不记得我?你的女儿张小雅也来看你了。”
禅房里的男人缓缓抬眼,眼神溃散的落在我们身后不知名的地方,嘴里依旧喃喃念叨着“黄金”,吴景轩将木窗合上,向慧空大师致谢。
等慧空大师走远后,吴景轩走近我身边,沉声问道,“黄金在哪里?”
我邹了邹眉,轻视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一万两白银呢?”
“见到黄金,我自会信守承诺”,吴景轩双目紧紧的盯着我,我压抑着不满,无奈的开口道,“就在你脚下。”
“你玩我?”他的眼里冒着被欺骗的怒火。我平静的叹了口气,“观音庙关闭了三个月,我父亲也是在观音庙开放后才疯癫的,我之前说过,不是我不知道黄金在哪里,而是知道了取不出来……”
吴景轩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唇角不可抑制的抽动着,“你的意思是,张勇以前把黄金埋在了普禅寺的观音庙下面?”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抿了抿唇。抑制着愤怒,“我怎么知道这地下有没有黄金?”
我嗤笑道,“你不信可以自己挖嘛”
吴景轩看了一眼身后的楚玥。指着地上的泥土,冷笑道,“白姑娘,替我把这里挖个坑,我要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黄金!”
楚玥对一旁的荆克点点头。荆克从后厨边上取来了一把铲子,开始挖土,吴景轩微笑着看了眼荆克和楚玥,又突然转过脸,死死的盯着我,声音带着严厉的讥讽。“很好,到了这个时候依旧平静沉着,你的戏做的不错!”
我心底猛地一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发现什么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他这么说一定是故意的,想要攻破我的防线。前世这种事也没少碰到过,即使他再聪明。也不会聪明过那些联邦调查局里警察吧,只要见到了黄金他就会深信不疑的,我暗暗做着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荆克听到了吴景轩的话,挖土的铲子顿了顿,我心中一紧,傻瓜!他吓唬你的,别管他,继续挖呀!只见吴景轩眼神锐利的落到荆克身上,冷笑道,“黄金呢?还没挖出来吗?”
荆克不说话,埋头继续挖土,我暗舒一口气,无情楼的人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被这些话唬住,楚玥站在他身后也是不动,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冷漠平静,此刻的气氛有些凝滞,仿佛周围的空气也僵死了一般,只有吴景轩微微的轻咳声,带着怀疑的警告。
我想,我们三人现在的心里,应该都是紧张吧,荆克又挖了一会,松开了铲子,他弯下腰,伸手扒拉开一堆松动的泥土,从里面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元宝,吴景轩双眼一亮,快步走上前,接过荆克手里的金元宝,狐疑的瞥了我一眼,将金元宝放进嘴里咬了咬,半响,满意的点了点头,似有所指的笑道,“果然是有金子……”
我松了口气,废话,当然有金子了,这金子可是之前就埋进去的,我走到他身边,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万两银票,伸手便去取,可是吴景轩的手却猛地顿住了,他神情莫测的看着我,唇角挂起一丝不信任的冷笑,“我怎么知道这金子是不是你们预先埋进去的,想骗我手里的银子?没那么容易!”
他拍了拍手,看着我愤怒的表情,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张勇当时独吞的黄金有多少?那是整整一座金山,怎么可能只埋在观音庙和后院这么一点儿地方呢?”
他阴笑着将金元宝塞进怀里,弯腰从地上拿起铲子,扬了扬眉,又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这是试金水,请三位跟我一起去普禅寺的前门,我要亲自从前门的泥土里挖一块土来试金,普禅寺有无金库,稍后便知!当然,如果消息正确,银票在下定当双手奉上,若是消息有假,伪造金库,炸死逃狱,再加上蓄意欺骗朝廷命官,这几条罪,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们三人,人头落地!”
我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脊背止不住的有些微微发麻,一股怒气从胸口不可阻挡的窜到了喉咙口,憋得我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这该死的男人,心眼居然那么多!都怪自己之前调查的不够仔细,怎么就会没想到查一下张勇当时吞了多少黄金呢?我一直自认为吴景轩是不知道这笔黄金的数量了,可是究竟他知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怎么这次就那么粗心!
我狠狠的啐了自己一口,真是骄者必败啊,我就是输在太自信了,认为自己比别人多活了那么久,仗着经验优势轻敌了,我看了眼楚玥,不知道此刻,她笼纱下是怎样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懊悔,若是这次出了事,我可是太对不起她了。
一路心惊胆战的跟着吴景轩来到普禅寺的前门,我不安的向四周环视了一圈,也不知道一会儿出了问题,来不来得及逃跑。
吴景轩将铲子的铲头拔了下来,蹲下身,欲从此土中取出一部分来试金,就在他动铲子的那一刻,远处突然疾驰而来一匹黑红色的骏马,马儿载着两个人冲着吴景轩的位置飞驰而来,吴景轩浑身一颤,吓得全身都僵住了,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额上冷汗直冒,只见骏马在他面前蓦地扬起了前蹄,以一个优美漂亮的弧度从他头顶跨过,后蹄蹬地的那一刻,扬起一记重重的尘土,在吴景轩面前嵌出两个小深坑。
吴景轩脸色惨白,估计吓得不轻,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大声怒骂了一句,“哪个混蛋!骑马不长眼!”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住了,等到马儿踱步停到我面前时,不禁怔了怔,这匹骏马不是我和陆离从罗娜国逃命回来时带走的赤羽吗?怎么它会来了这里?再抬眼看向坐在马背上的两个人,差点惊呼出声,驾马的男人竟然是荣公子,坐在他前面的则是马旦!他们两个人在搞什么!
荣公子对我微微一笑,翻身跃下马,从赤羽的背上将马旦抱到我面前,连瞧都没瞧一眼瘫倒在地上,正在破口大骂的吴景轩,完全当他是空气,“豆子吵着要娘亲,我就把他带来了,张姑娘,豆子还小,你很应该再替他找个爹爹,是不是?就让在下来照顾你们母子可好?”
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快紧张死了,他有病啊,居然把马旦带上了,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啊,要是马旦出了事,我绝对不放过他,我气恨的瞪着他,一把抱住马旦,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好把这口闷气暂时先吞到肚子里,软声细语的道,“公子有心了。”
吴景轩拍了拍身上的黄土,恶狠狠的瞪了荣公子一眼,抚了抚脸上狼狈的泥土,拿起刚刚被丢在一边的铲头,走到刚才赤羽踏过的地方,铲了一勺泥土。
他讥讽的看了我一眼,将泥土倒在一边的木桩上,拔开试金水的塞子,往泥土里倾倒液体,我抿着唇,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只觉得肩膀突然被一只温柔有力的大手揽住,我转过头,见荣公子正微笑着看我,他轻轻拍了拍我颤抖的肩膀,舒缓我内心的不安。
泥土和木桩被透明的溶液渐渐腐蚀了,我心中渐渐明了,想必这古代的试金水也就是一些强酸溶液吧,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以失败谢幕的时候,吴景轩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了一眼身边的荣公子,见他满脸笃定,一幅泰然自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姿态,不禁蹙了蹙眉。
我顾不得多想他的事,赶紧走上了前,只见那一摊被腐蚀过的黑灰色中,居然真的混有金子,吴景轩乐了半天,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将怀里的银票丢给我,大笑起来,“现在这些金子终于都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