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笑:“大雪天气,来来往往也不嫌冻得慌,左不过明儿要来一趟,什么话这般紧要,必要今日说?”
宝玉捂住黛玉手贴在心头,眼眸灼灼含情:“我想告诉妹妹,我一生,眼里心里,只有妹妹,妹妹不在了,我也不在这里了,我去做和尚去!”
黛玉心中软的要清泉水,脸颊飞霞,眼波盈盈,羞涩一笑:“又说疯话,可记得你做了几回和尚呢?”
迎春在外听见,感动于情之一字美妙动人,方才那样绝望黛玉,见了宝玉竟然笑的这样轻灵动听。
估摸着黛玉心情平静,李莫愁决定打铁趁热,就让宝玉在今日爆发。
李莫愁起身,轻轻敲击门扉:“妹妹?”
黛玉的声音很欢快:“二姐姐来了,快些儿进来。”
迎春进门笑问黛玉:“妹妹可有什么不适么?“
黛玉微微沉吟,道:“头有些晕,心口有点闷疼,身上有些发寒,其余还好。”
迎春对着宝玉笑道:“我这些年看闲书,学了一套运气法门,可以帮妹妹驱寒,使妹妹没那么怕冷,昨夜试了试,林妹妹今日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黛玉额首:“还别说,牵着姐姐手,直觉好温暖,手上暖和,心里也暖和,不知不觉竟然睡过去了。”
紫鹃忙着凑趣儿:“姑娘今日午餐进的也香甜,宝二爷可是亲眼瞧见了。”
宝玉忙着点头:“我说呢,妹妹今日好得多了,却是这个缘故,如此,我给老祖宗说去,不叫二姐姐回去孙家了 ,一来二姐姐不糟心,二来,林妹妹从此可以不用担忧受冻咳嗽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紫鹃绣橘雪雁几个闻言都笑,大家都知道二姑奶奶常留贾府不可能,只有这位宝二爷天真淳朴,自以为是。
迎春也笑,到因为宝玉真心维护,心头暖暖的。眼风一扫众丫头,咳嗽一声提醒她们注意身份,及至丫头们领会含住笑声,李莫愁方道:“宝玉,你让开些,我再替妹妹暖暖手。”
宝玉小鸡儿啄米一样点头跌:“好的,好的,二姐姐你请。”
迎春却是眼风一飞紫鹃,示意紫鹃清场。
紫鹃知道二姑娘这是要替姑娘拔出体内毒素了,一时激动的眼眸晶亮,依照之前的商定,紫鹃拉着绣橘、雪雁、春纤几个出了内室。綉橘只当是紫鹃要给黛玉宝玉清除挂碍,了然讪笑,却不料紫鹃出得门来,方才告知几人,直说是二姑娘觅得良药,要替姑娘医病,恳请綉橘与自己一起替迎春黛玉两位主子守住门户。
綉橘当然应承不迭:“这事儿何须你说,本事我分内之事!”
紫鹃说声多谢,回头沉声分派雪雁道:“你去吩咐王妈妈一声,叫她勒令几个看门婆子,马上关门闭户,外人一个不许入内,如若再被人走到内室而不知,叫他们明儿去二奶奶哪里领了板子回家去吧。”
绣橘被紫鹃威势所赫,这乃是什么主子,什么奴婢,司棋虽然难缠,却是没有紫鹃这番威势,二姑娘绵软,房里丫头也疲软,比不得紫鹃出自老太太房里,威威赫赫有气势。
绣橘看着紫鹃,心生羡慕,若是自己有这个气势,安姐儿莲花儿也不敢背主求荣了。
绣橘不由紧握拳头,如今姑娘似乎警觉了,自己无论为了主子,还是为了自己,都该硬气起来了。
看着黛玉房门,绣橘又欢喜起来,嘴角噙笑,想着二奶奶送来的大庄子与银票,姑娘又与黛玉宝玉交好,娘家两位少奶奶撑腰,这回再看孙家谁人还敢再拿五千银子说嘴。
李莫愁替黛玉灵气逼毒已经半个时辰了。
满屋子小丫头因为紫鹃的郑重其事吩咐,一个个轻手轻脚,生恐脚步重了会惊醒了姑娘。
紫鹃凝神静气等着黛玉消息。
绣橘神思渺渺,想着今后计策。
一时间满室寂静。
正在这满室入定一般寂静之中,忽听得内室一声惊呼,却是宝玉的声音。
紫鹃一听,一颗心肝似乎要跳出来。她以为黛玉出事儿,慌了神,差点破门而入,却在瞬间想起迎春交待,忍住破门冲动,拍门惊呼:“宝二爷,开开门……姑奶奶,姑娘……”
却听李莫愁的疲惫声音:“没事儿了,你进来……”
紫鹃推门而进,却见黛玉寂然无声,嘴角有黑血如线丝一般滴落。
宝玉正颤抖着手指替她擦拭,哭声颤微:“林妹妹?林妹妹?可听的见?”
迎春道:“她没事,昏睡过去了。”
其实是李莫愁点了她昏睡穴。
紫鹃见宝玉服侍姑娘,遂把眼睛看向迎春,见迎春微微额首,悬心稍安,声音透着颤音:“姑娘怎么又吐血了呢?“
迎春故作惊讶:“是啊,林姑娘今日咳血发黑呢?”却在宝玉低头间隙给紫鹃一个眼神,示意她跟宝玉告状。
紫鹃旋即退杆子一软跪在宝玉面前哭将起来:“这事儿已经很久了,我那日给姑娘煎药,偶把银簪子一试,簪尖黢黑,伺候,又在燕窝与人参养荣丸里都发现毒素……”
紫鹃这里絮絮叨叨尚未说完,宝玉已经发了飚,上前把紫鹃掐的死紧:“你说什么?什么毒素?”
紫鹃将早已经备下证据拿了出来交给宝玉查验,却是迎春当日验毒金簪,再有熬药的罐子,还有余下几颗没有化开的人参养荣丸。
薛家萃毒燕窝黛玉尚未食用,为了逼真,紫鹃在李莫愁授意之下丢掉一两,只说是被黛玉食用了。
宝玉闻言将信将疑。
李莫愁便当场试验,再将余下三四颗人参养荣丸尽数花开了,合水浸泡一刻钟,然后让紫鹃当着宝玉慢慢煎熬。
然后再把薛家送来雪白燕窝也用浸泡,慢慢熬着。
及至两边只剩下少许水渍,李莫愁递给宝玉两根善良银针:“咱们说了不算,宝兄弟不妨亲自试试。”
宝玉接过银针,事关黛玉,他手指颤抖,待针尖变黑,宝玉顿时痴了:“怎么会?怎会这样?”
旋即抓住紫鹃:“你说,告诉我,是谁?是谁要害妹妹?”
紫鹃按照迎春吩咐言道:“是谁我也不知道,只这丸药出自贾菖大爷之手,宝二爷问过他必定知晓。”
宝玉盯着燕窝,嘴唇颤抖着,眼珠子只要瞪出来,却是不敢开口问紫鹃。
紫鹃似乎知道宝玉忌讳,主动回禀道:“着燕窝是前儿薛姨妈派人赠送。一起送来还有两瓶荔枝蜜!”
这话宝玉信了,因为同一日,怡红院也得了两瓶荔枝蜜!
且黛玉这潇湘馆几乎与外界隔绝,她这儿东西,除了老太太赏赐,自己送来,多半出自亲眷赠送。
亲眷家有此手笔者,除了东府,只有薛家。因为王家受了王氏影响,对于黛玉从来不闻不问,只把黛玉当成空气隐形。
宝玉顿时跌坐在地:“为什么呢?紫鹃?”
紫鹃气愤难忍,却是忍住没有告诉他缘故,因为迎春告诉紫鹃,这事儿必须要宝玉亲自查证出来,才能给王氏薛家致命一击。
紫鹃因跪行只宝玉面前哀哀哭道:“宝二爷,我也想知道是谁,咱们姑娘无亲无故在这里寄居,一向深居简出,循规蹈矩。战战兢兢靠着老太太过日子,倒是碍着谁了,下这样狠手?”
紫鹃哭着拉住宝玉之摇晃:“二爷,姑娘父母双亡,也无兄弟,老太太年迈,唯一依靠只有宝二爷,您可要查出真凶,替姑娘报仇,还给姑娘一个公道啊……”
紫鹃哭着之磕头,几乎声嘶力竭。
所幸李莫愁点了黛玉昏睡穴,否则,黛玉先知王氏换亲要娶宝钗,再听见自己被下毒,就算不被毒死,也要怄死了。
宝玉呐呐自语:“我去问他们,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迎春看宝玉痴痴傻傻,此去只怕不仅查不出来什么,还会打草惊蛇,遂快速一闪身,拦住宝玉:“你要问谁去?”
宝玉皱眉:“问谁?当然是问姨妈太太去?”
迎春当然不会脚步宝玉这般行事,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遂道:“错,首先应该去问贾菖,问他为什么要下毒!”
宝玉闻言,甚觉有理,冷笑道:“对,我要好生问问这个下作东西!”
迎春马上吩咐司棋道:“你速速去大房,让你姥姥找到大太太,叫她接几个陪房婆子跟着宝玉去配药房捉拿贾菖,就说是贾菖下毒谋害黛玉老太太,老太太下下令,有宝玉牵头,捉拿贾菖秘密审讯,审出结果来,直接交给老太太或者大老爷发落。”
司棋领命而去。
迎春候那司棋走得远了,这才回头征询宝玉:“宝兄弟,你看这样可成不成呢?”
宝玉是个没主意的,闻说自己带头去收拾贾菖,十分乐意:“好,劳烦姐姐点起人马,待我亲自去审讯贾菖。”
迎春眼珠子一转,若是宝玉独自去,只怕文质彬彬骂几句,这也太不解恨,太便宜贾菖这个小人了。李莫愁秉性是有仇必报,绝不吃亏。她眼波一转,计上心头,悄悄吩咐雪雁,着她速速出去二门通知宝玉一班子小幺儿茗烟,锄药几个,就说配药房贾菖侮辱宝二爷,让他几个若是心疼主子,就带上家伙什儿,跟着宝玉去药房捉拿贾菖报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