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顾青山应她的要求停下车子,向微打开车门,下了车。顾青山也下来跟上她,问:“去哪儿?”
向微头也不回,说:“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顾青山握住她的胳膊,说:“现在跟我回客栈,你需要休息一下。”
她抽出自己的手臂,说:“求你不要管我了,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继续朝前走,顾青山站在她身后看了她一会儿,说:“你问我有没有你不了解的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只能跟你说,我的一切你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全部发现,现在,你只需要相信,我爱你不会有假。”
向微停下脚步,十月的空气已经有些凉了,但却是山茶花盛放的月份。路边的梧桐树下埋落了不少枯叶,腐朽的草木味道混合着丝丝山茶花香,微妙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侧过身看着他,淡漠的表情逐渐动容,顾青山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轻轻地说:“顾青山,我好累。”
他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却没有说话,只是让她静静地依靠着自己,但这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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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山牵着向微的手进了一家饭店,把餐单递给她,说:“看看想吃什么。”
在顾青山的陪伴下,向微能很轻易地把刚才在段启安那里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向微很清楚,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能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她爱他。
向微随便点了几个菜,又把菜单放在他面前,说:“你点吧。”
“不用了,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隔壁餐桌的客人买单时,两三岁的小女儿趁他们不注意,蹒跚地走到向微身边,把两只手放在她的腿上,仰着笑脸,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向微不禁失笑,抬起手摸了摸她满头的小辫子。
小姑娘的父亲笑着把她抱走,临走前,她趴在爸爸肩膀上,朝着向微笨拙地摆了摆小手。
向微目送她离开,对顾青山说:“我看以前的照片,自己跟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扎过这样的小辫子。”
“一定也很可爱。”顾青山说。
“她的辫子绝对不会是她妈妈扎的,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出自她爸爸的手。”向微笑着说。
顾青山笑:“很有可能。”
向微想起自己的小时候,说:“小时候我爸就是这样,手法不怎么样,偏偏喜欢折腾我的头发,还自以为挺好看的。”
顾青山问:“你有多久没见过你爸了?”
她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说:“大概有三年了吧。”
“我在缅甸经常能见到他,最近的一次是在半个多月前,你爸现在挺好的。”
“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向微,没有打扰不打扰的说法,你爸爸一定很想见到你。”
向微看着面前的水杯,说:“顾青山,你知道吗,我还有个妹妹。”
他点了点头,说:“知道。”
“你见过她吗?”
“她和你长得有点像,不过性格很不一样。”
“虽说是同父异母,但我哥对她非常好,也不知道,我哥的死会不会让她难过。”
顾青山给她夹了些菜,说:“改天带你去缅甸玩儿?顺便见见他们。”
她问:“什么时候。”
“最近吧。”
“要不要先见见我父母?”顾青山认真地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
向微想了想,说:“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我怎么觉得认识你好久了。”
“再等等吧,我下个月要回趟北京,等我回来,一定陪你去见你父母。”
顾青山点点头,问她:“回北京做什么?”
向微移开目光,说:“有点事儿。”
“好,你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一起,顺便去看看你妈。”
向微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说:“不用了,你在大理等着我就好,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他突然说:“向微,我很想有一个家。”
向微呼吸一滞,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哎,你难道在求婚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说:“不准再说时候太早之类的话,我们迟早要在一起,早一点晚一点没有任何区别,向微,不许拒绝我。”
听着他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内心感动之余,有些许悲伤溢了出来。
她唇角漾起一丝笑容,说:“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问你我有什么好,你喜欢我什么?”
“记得。”
“你现在告诉我。”
顾青山轻轻笑了笑。
空气流动,耳边有各种声音,行人和杂念在此时都可以轻易被她忽略,除了眼前她爱着的这个人,她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可能是几年前看到你照片时的一见钟情,可能是那晚在丽江,你趁我醉酒吻上来的时候……我以前走南闯北,喝酒,赚钱,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我觉得生活就该这样,独自一人,随心所欲,可是后来遇见了你,然后我发现,没有你的人生,什么也不是。”
顾青山把话说完,看到向微正静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失笑,把手撑在额头上,说:“我话多了。”
向微摇摇头,说:“不多,顾青山,一点儿也不多。”
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情书,好到让她想一字一句地背下来。
他这些话在她心底游荡了好久,终归如尘埃般落定,她说:“顾青山,我也很想很想,和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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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段启安的这件事后,向微终于想开了,当她放下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执念时,她感到如释重负。
真相总是很伤人心,所以有些事情,糊涂一点也是好的。
向微这些天过得很轻松,白天在客栈工作,和房客聊聊天,空暇时间就和顾青山牵着黑仔到处走走。
某天她在阿盈店里的时候,阿盈对她说:“我拿你发给我那张照片问过杨辰了,他说那个女人叫许琳,你有没有听你哥提起过这个名字?”
向微说:“阿盈,这段时间,我哥的死因就像一个包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总是那么倔,那么执着地想知道内情,但大家不让我知晓自然有他们的用意,我现在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珍惜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阿盈说:“向微,你能这么想,我很替你高兴,不过……你不恨段启安吗?”
“我恨他能有什么用,我的仇恨不能给他造成任何损失,反而白白给自己心里添堵……你知道吗?顾启安是个艾滋病患者,他活不了太长时间,恶人总有恶报,嗨,我啊,就不瞎操心了。”
阿盈咯咯地笑出声,说:“是啊,坏人自有天收,咱们就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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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向微一直都在瞒着顾青山偷偷吃药,她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他,如果让顾青山知道了,他一定会对她小心翼翼地万般呵护,但她不喜欢这样。
况且,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毕竟自己已经瞒了他这么久。
任何的手术都会有风险,何况她身体里的这个先天性的肿瘤?万一真的出现了风险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向微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她甚至觉得她肝脏部位的那个肿瘤就像一个炸弹,让她无比想要逃避。
她从北京带回来的药已经没剩多少了,这种药在外面的药店里很难买到,向微收拾了一下,出门坐出租车去了医院。
她在诊室外的走廊上见到了海棠。
她脸色惨白,是很虚弱的样子,似乎连路都走不好了。就在向微满是疑惑地看着她的时候,段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今天没有穿他标志性的唐装,一身简单的装扮,像一个陪妻子看病的普通丈夫。他弯下腰,搀扶住海棠,却被她一把甩开。
段贺神色如常,在海棠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是关切的姿态。
向微原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可是他们迎面走来,她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海棠先看到了她,目光相撞,向微注意到她下意识地朝自己身后张望了一番。
原来她还是没有放下顾青山。
段贺也看到了向微,他也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双方冷淡地擦肩而过,就像从来没见过面一样。
向微拿了药就回了客栈,正巧有客人过来住店,向微热情地招呼她们:“下午好,住店吗?”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打量了一番店内的装潢,赞叹着说:“美女,你们店里装修的真好看,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向微笑:“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另一个女孩看着她说:“不光客栈这么别致,连店里的老板娘都长得这么好看,要不,外面怎么会有人拜托我们递情书呢?”
两个女孩说着就相识一笑,把一个信封递给向微。
向微讶异道:“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是啊,外面一个男人让我们交给你的,奇怪,他怎么自己不进来?”
“谁啊?”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她俩又嘻笑着说:“肯定是暗恋你的人呗,要不然,怎么会给你送信呢?还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哎,这年头还真有人写信啊,发个朋友圈不就完事了吗?”
向微把信封放了下来,先送她们去了客房,回来的时候,她才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几张照片,她不解地把照片翻过来,看清上面的画面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
照片从她手里掉落下来,画面上全是□□着的,浑身都是伤痕的戴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