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事已至此还说什么‘也许’,”靳羲平静的打断,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喜欢给自己找那些理由,于事无补。”
“那你想怎样?”季玄横眉怒目,不客气的问。
“不怎样,”靳羲的反应一流,能在不同的人之间应对自如,且切换神速,“做我们该做的事,不惜一切代价。”
“行了,当我没说。”季玄无聊的扇着风,欲饮茶发现啥也没有,于是迁怒似的嘀咕道,“有没有搞错,去这么长时间。”
“我们可不是来陪你喝茶的,”黎雪白一眼,转头就对靳羲道,“殿下,该怎么做,你只管摊开来说,趁着现在说话自由。”
“我还是想回大晋去……”靳羲凝眸思索,神色严肃,“我的直觉告诉我,大晋出状况了。”
“殿下所言有理,”黎雪道,“您是陛下的嫡皇子,且深受陛下器重,有目共睹,怎可能在襄阳之战不派援军,您被俘,朝廷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
“所以你们要单枪匹马,杀出杞国,回大晋讨说法?”季玄不疾不徐的插进一句,话中透出几分不以为然。
“不是单枪匹马,”靳羲浓眉深锁,眼睫微动,沉声道,“找机会顺理成章的回晋。”
“如今杞国君正挖空心思想要把殿下变成杞国人,这情况下您想‘顺理成章’……”季玄摇摇头,表示后面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能不能少说这些打击人的话,”黎雪又忍不住怒了,满眼的火气,“说实际点的行不行!”
“不能——”季玄毫无惧色的一瞪眼睛,拉长尾音道,“我不能跟着你们头脑发热。”
“那敢问季大才子有何指教?”黎雪的拳头握了起来,随时准备挥出去的架势。
季玄不理会黎雪,转眼朝靳羲看去:“既然那位杞国君心心念念的要重用殿下,不如顺了他的意?”
闻言,黎雪又要发火,却见靳羲转了转眸子,掀起眼皮道:“你是要我假意投诚,置之死地而后生?”
季玄一扇子打在掌心,笑道:“聪明!”
“聪明个鬼啊,”黎雪虎着脸,震怒却没忘克制音量道,“殿下遭奸人所害,沦为俘虏已经有口难辩,这会儿你还让他卖国投敌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季玄不耐烦的回顶一句:“黎副将,你怎么总跟个火药筒似的一点就着!你的殿下还没发话呢,你急什么。”
“我认为不妥!”久坐不语的慕容姝忽然开口道,“季先生可别忘了,当初杞国君之所以没杀靳哥哥正是因为他对大晋的一片赤胆忠心,倘若靳哥哥这次回去突然表示投诚,不但会引起杞国君的质疑,我们所有人的动机都会暴露,今后在杞国就举步维艰了。”
“听听,听听,”黎雪见有了支持者,黑脸立马云开雾散,边拍着大腿边奚落道,“你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的清醒。”
“就你话多!就你懂!”季玄瞪慕容姝一眼,假装板起脸孔吓唬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看我下次不把你嘴给缝起来。
慕容姝并不畏怯,冲着季玄调皮的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洋洋得意道:
“姝儿最不怕的就是季哥哥。”
“对嘛,就该叫“哥哥”,而不是什么“‘先生’,我有那么老吗。”季玄痒痒的道。
慕容姝“噗嗤”一声笑得有点恶作剧。
靳羲对慕容姝赞赏的笑了笑,随即看向季玄,目光涵盖了黎雪:
“其实,最先也想过季玄的法子,只是这于我而言实在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走这条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眼前得小方几上,“活在黑暗里摸索,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季玄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解释道: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殿下如果想回大晋靠硬拼是行不通的,但若是适当‘服软’,使杞国君放下戒心,时间一长,便可见机行事。”
“你是让靳哥哥不投诚,但也别在明面上硬碰硬,甚至帮忙做成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借此取得杞国君的信任……”慕容姝亮起眼睛侃侃而谈。
“哎呀呀——”季玄此时一双眼睛比慕容姝还要亮得出奇,望着慕容姝连连赞叹,“我们姝儿竟有如此悟性且冰雪聪明,”转而瞄向黎雪,找死般道,“黎雪啊黎雪,你真是连人家小姑娘都不如啊。”
黎雪知道季玄这是在“报复”,所以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半晌才对靳羲道:
“殿下,有个人,您可否考虑合作?”
靳羲潭水深眸微微一眯,瞬间就从嘴里道出一个人名:“慕容晖?”
“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属下感佩,”黎雪躬身一倾,随即挺直腰背,仿若志得意满,“上次欢庆宴上,殿下处境凶险,但我看的出来,慕容晖并不希望殿下出事。”
“我知道,”靳羲洞若观火的眸子熠熠生辉,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我还怀疑慕容瑾公主是受慕容晖之托来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的。”
“真有此事?”黎雪脸上既惊且疑,拧起眉头问。
靳羲不答,只是点点头。
季玄瞧见黎雪既想“物尽其用”又“疑神疑鬼”的模样就来气,当下挖苦道:
“哟,黎副将这会儿想起要跟慕容晖这个燮国叛将合作了?他可是卖国求荣的主,你就不怕他到时也把你的殿下给带坏了,近墨者黑……”季玄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完全没注意到头越垂越低,下巴已抵到胸前的慕容姝。
几个月来,慕容晖一直是他们之间谈话的禁忌,慕容姝更是心情复杂,无颜面对。
细心的靳羲意识到之后频频用眼神示意季玄闭嘴。
方知又是这张嘴给自己惹下了麻烦,季玄心头一震,赶忙自打脸道:
“对不起,姝儿,季哥哥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别难过了。”
“姝儿没事,只是到现在仍然不愿相信堂兄会背叛燮国投诚大杞,”慕容姝抬头,看着靳羲,大大的眼睛里蓄了泪水,“靳哥哥,你知道吗?父皇无子,最中意的就是堂兄,他是把堂兄当成皇位继承人来宠信的,堂兄怎么会——”
到后面,慕容姝显得有些激动,几次哽咽。
“姝儿,靳哥哥明白,”靳羲柔声安抚着慕容姝,“事实上,人生在世,凡是有所担当的人都会背负上命运的枷锁,无论好坏都得承受,而只有等到事成之日才能完全卸掉枷锁,挺直腰板面对世人——或许,”靳羲说到这停了停,嗓音一沉道,“你的堂兄慕容晖正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