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小怡一脸惊慌,似有明白地说:“夫人怕是要生了。”
“快去请稳婆!”萧育眉头一紧,立马将陶淑儿抱起,奋步朝房内走去。
孩子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生,萧府上下瞬间一片慌乱。卧房内的陶淑儿阵痛难忍,声声惨叫听得人揪心,却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未把孩子生下来。府中请来了太医,他们都说陶淑儿是难产,再此下去该有性命之忧,恐难以保全母子二人。
惶恐紧张的气氛一下便蔓延至萧府上下,更是激得在厅堂内等候的萧育全身跟着战栗。此时的他五味杂陈,先前的激动欣喜不再,如今只剩担忧了。一丝哀伤从他漆眸滑过,他咬牙说:“告诉太医,一定要尽全力先保住夫人。”丫环点头答过,进屋嘱咐了几句,几位太医也就心领神会了。
蜿蜒的血红得骇人,大片地浸湿了床褥棉被。浓厚的血腥味在凝重的空气里蔓延开来,慌乱的嬷嬷丫环们也跟着紧张得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床上的陶淑儿已是筋疲力尽,满头大汗的她狠狠地咬着被子,死死地攒住床侧小怡的手,吃力道:“告诉他们,无论……无论如……如何都……要先救孩子,先救孩子……”
“夫人。”小怡泪眼汪汪地看着陶淑儿,心里的怜惜夹杂些紧张,是又担忧又害怕。
“保……保孩子!”陶淑儿睁大眼睛,费力地又说了一遍,她攥住小怡的手分明又紧了些。
小怡两面为难,带着哭腔说:“可少爷他要保的是夫人,夫人您不能……”
此时,巨大的疼痛仍沿着陶淑儿的下腹狠狠袭来,她闪着泪水忍不住地大喊,又吃力地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夫君……夫君他要……要先保我,是因为他不忍,他怜惜我。可我,可我知道他……他心里是想要孩子的。”强烈的疼痛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持续地撕扯着她的身体,她撑足了气力又说:“听我的话,告诉太医和稳婆不要管我,一定要先保住孩子。我……我一定要我的孩子出生。相信我,夫君他是会理解的,他不会……不会怪罪你的。”
陶淑儿那双坚定的眼神里充满着乞求和一个母亲与生俱来的母爱,刺得小怡一阵心疼,战战兢兢的她终是咬咬牙,点头道:“夫人放心,孩子肯定会没事的!”
听到此,陶淑儿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柔和得清净绝美,恍若莹亮的雪花在温暖的阳光里渐渐飘散。笑容在朦胧的烛光里消失殆尽,她身子虚弱无力地倒下去。顿时,房内又陷入了一番紧张。
弯弯的月亮恍若残缺的白玉,散发出的皎洁如霜的光华顺着窗棂静静倾泻,泛起了一层朦胧的白尘。漫长的焦急等待中,时间渐然流逝。清冷的风吹散了片片黑云,阔朗漆黑的天际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在一声清亮啼哭声中,黎明的一道曙光拨开轻透的薄雾,划破了天际。
“少爷!少爷!”一丫环急匆匆地跑出,抖着声音说:“夫人,夫人生了个小少爷,但是夫人产后一直出血不止,太医说怕是……怕是……”
萧育闻言心蓦然生痛,脸色煞白的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正扬袖急步朝房内走去,却正巧撞上两名太医从内室出来。萧育一个紧张,急急迎上去就问:“我夫人怎么样了?”
“萧夫人是产后血崩,现仍在昏迷当中。虽暂时止住了血,但情况并不容乐观。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太医说得沉稳,却有些惶恐。
“什么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萧育心一沉,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阴冷地看向他,“你给我说得再明白一些,我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有些被萧育紧张慌忙的样子吓到,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回萧大人的话,夫人本就体质虚弱,她又执意要保住孩子,这产程过长,用力太过,再加之产时失血耗气,如今是气血两亏,身体极大地匮乏,现已无挽回之可能了。”说到这,太医又更加谦卑地低下头,“卑职无能,还请萧大人见谅!”
太医说的话瞬间凉透了萧育的心,他沉脸黯然神伤,心口也似堵上了一层凌乱的磨砂,丝丝裂开如万千针刺般疼痛。他收敛起黯淡的神色,沉静开口道:“那她还能活多久?”
“多则两三月,少则……”太医说到这,看了看萧育,有些慌神地又续道,“少则,怕是都熬不过此月。”
萧育蹙着眉,心里很是难过,又问道:“那孩子呢?身体状况如何?”
“小少爷虽不是足月生,但长得很好。萧大人大可以放心。”太医如实回答。
萧育有些晃神地坐下,无力地朝太医挥手,“知道了,先下去配药吧!”太医退下后,萧育绷着一张严肃而落寞的脸,沉声对在场的人说道:“夫人的病情你们都不准向她透露半个字,若是夫人问你们,你们尽管只说是产后身子虚弱,多休息就没事了。免得她心里难过,也无法全心养病。”
“诺!”丫环小厮们点头答过,惶恐地朝两面退下。萧育一脸心伤,沉眉凝神地朝房内走去,这一步一步走得是沉重至极。推开门,一股清苦的药味迎面而来,涩涩地让人心里难过。他摆手让几名在旁照顾的丫环都下去,自己则独自坐在陶淑儿床前。此时的陶淑儿,散发披肩地昏睡着,苍白的脸庞全无往日的神采,被她咬住的下唇也都渗出了血丝。
萧育心疼不已,伸手用湿巾擦拭掉陶淑儿嘴角的血丝,一边又喃喃道:“淑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你知不知道,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的,而你只有一个啊!”说到这,萧育忍不住地轻抚着陶淑儿苍白虚弱的脸,手触摸到她的时候,他的心又颤抖地拧成了一起,仿佛突然间就被撕扯掉了一大截,空洞洞地让他难受得无法呼吸。
就这样,萧育在陶淑儿床前守了整整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甚至都没有合过眼。晨曦的阳光早早地散去,迎来了又一个夜晚的来临。屋内烛光摇曳,耀眼的光晕透过轻莹的纱幔撒下淡淡的光华。照向他清朗的面庞,却透露着些苍白。
陶淑儿悠悠地睁开双眼,白纱寝衣显得她越发地纤弱。当她看清萧育面容时,立刻漾起了温和的笑。瞥眼又四处瞧了瞧,房内空荡荡地一片,不免又有些紧张。她挣扎着起身,着急地问:“孩子呢?我怎么没有看到我的孩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