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流光忽闪。太子刘奭盘腿坐在桌案前,金黄色的烛光衬得他双眼澄明,面如冠玉。萧育与刘奭对望而坐,放浪不羁的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俊朗如清风的面容上亦是多了些忧愁,他沉声道:“依微臣看,不妨借张元之口,说那刺客得了失心疯,刺杀傅良娣只是一时病发,冤枉太子妃更是其胡诌之词。这样,一来可给傅良娣提醒,让她不敢再提及此事。二来亦可还太子妃清白,解太子心中烦忧。”
“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吧!”刘奭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如今,只不过是借由萧育之口说出来罢了。
“太子若无其他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萧育疾步迈出大殿,心骤然清冷。政君,这就是当初你执意要嫁的人。他如此伤你,你还要爱他吗?
清风素朗,茂密的青树乘风摇晃,在夜间重叠成影。刘骜刚睡着,王政君趁着空闲出外随意慢走。眼前五彩斑斓的石子路蜿蜒在青翠花丛间,更是如同飘带般延远如画。
稳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萧育的身影亦是愈发清晰。王政君抬眸,面色沉然的她最后急急地转身,快步向后走去。见么?也许不见更好。
“太子妃娘娘请留步!”萧育抱手躬身,声音仓促得有些忙乱。
月光如雾,银白色的光华静静落下,有些耀眼。王政君转身向他,衣袂飘舞的她婉然向后退了几步,“萧大人有何事?”
萧育直身,静声问道:“太子妃娘娘近来好吗?微臣看您又清瘦了些!”
“这不是你该问的话。”王政君冷声如霜,心里却是有些微酸。抬眸看他,清面如月,明眸似幽,不忍他再为她担忧,只得沉声又说,“好!很好。”
雅竹见此,已然知晓了王政君的心事,忙扶着她无声地离去。
萧育闻声神情有些复杂,在后喊道:“太子妃娘娘可愿与微臣携手共行大事?”
王政君停步愣住,抬眸直视着他说:“你可知道你说这话是杀头的大罪?”
萧育不顾她的质疑,目光沉定地说:“微臣不怕。”
“可是本宫不愿。”王政君亦不理他的坚定,走了几步,又略带沉吟地说:“别在为本宫的事操心了,本宫真的一切都好!”
沉寂的夜,月光如纱,幽然迷蒙。他静然站立,她沉然离去。行至回廊,王政君依然是眉头紧锁,雅竹小心问:“太子妃娘娘可是在为萧大人烦心?”
“他不该为本宫的事过分上心,这样会害了他。”王政君轻叹,只觉眼前的一切突然飘忽得有些清冷。
“可奴婢觉得萧大人是个知轻重的人,他既是想这么做,怕是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何况,太子妃娘娘身边也确实需要个可靠的外臣才是!”雅竹跟随在后,不紧不慢地说着。
“是吗?”王政君带着疑问,不再说话。孩子现在还小,无论以后这大汉的江山是不是他的,她都不愿萧育为此过多费心。她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只是希望他们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王政君慵懒地俯于回廊栏杆,不愿多想,享受着静夜难得的惬意。灵涓急冲冲地来,轻声禀告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往这儿来了,让人去迎接呢!”
终于肯来了么?王政君苦笑,内心更是一番心酸的嘲弄。她抬头静声说:“去帮本宫挡了吧,说本宫身体有恙,不宜接见!”
“可是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怎么还……”灵涓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声音却是越说越小。
“那又如何?”王政君回转起身,无视灵涓的错愕与不解。清风朗月下的她,面容端雅柔和,衣裾飞扬。
“奴婢只是为太子妃娘娘不平,您不该让傅良娣占尽了风头,也不该……”灵涓颤颤地低下头,不敢往后再说下去。
王政君眸子清冷,静看着灵涓问:“也不该什么?”
“也不该……”灵涓有些慌神,抬眸瞥见王政君正静静地看着她,就索性紧绷着弦直声说,“也不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上心。”
“你怎么知道本宫什么都没有做呢?”王政君嘴角含着笑意,一双深眸直视着她。
“奴婢……”灵涓抬头,怯懦的脸上有些许惊异。
王政君看着她窘迫的表情,不免有些好笑,淡淡地说:“傻丫头,收起你的担忧吧!本宫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能想明白的事,本宫又岂会不明白?”
灵涓随后依王政君所说回了太子刘奭,刘奭闻言蹙眉,喃喃道:“不见?”
“是!”灵涓低下头,声音依然坚定。
太子刘奭不理灵涓的说辞,瞟眼看着她,猛地抬步朝里走去。灵涓见势,有些不知所措地拦在刘奭身前,“请太子殿下勿要为难奴婢!”
“让开!”刘奭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见灵涓不为所动,他神色凝然地说,“难道我说的话还作不得数么?”
刘奭双眸肃静,声音威怒,唬得灵涓只得颤颤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去阻拦。
雅竹看见这般形式,未等灵涓回身,已悄悄进屋告诉了王政君。王政君却只是一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话音才落,匆忙的脚步声已然在门外响起。刘奭面色肃然,扬手敲门,“政君,我是来接你回鸾凤殿的!你把门打开!”
“傅良娣的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与你无关!我这就还你清白!”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先把门打开,听我解释啊!政君!”
……
太子刘奭的声音有些慌乱,急促如雨,等待的仍只是一阵寂静。
“殿下请回吧!”王政君心神俱累,一声声呼唤只装作不知。
“你不愿听我解释?”白衣似雪的刘奭,锥心的刺痛袭来。
王政君不理,坐在摇篮旁的她仍是沉声说:“殿下请回吧!骜儿已经熟睡,受不了这般吵闹!”
刘奭无奈,更是心酸不已。转身即走的他,看了几眼就抬步而去。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沉然幽长。
远处的树枝随风晃动,刘奭早也已不见了身影,王政君却仍是静静地望着。仿佛他的身影还在,仿佛这清凉的微风中他的气息也是一直在的。雅竹看得仔细,在后轻声说:“太子妃娘娘这是何苦呢?”
何苦?一句话恍然惊梦,王政君骤然清醒,微怔,随即一笑:“回屋吧!骜儿这会儿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