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城外的荒庙前,偶起的风吹得漆黑的夜幕有些低沉。雨下得很急,淅沥的雨水已然倾斜成透明的纱帘,如同白雾般湮没了整个郊外。
萧育跳下马车后速扶王政君和雅竹下来,顶着雨水的三人慌忙冲进了庙内。一阵惶恐张望间,竟是无半个人影。
此刻,杂乱不堪的荒庙静得有些骇人,只依稀听见了窗外绵延不断的雨声,便是再无其他。
“芷冉呢?怎未看到她……莫非真是出了什么事?”王政君焦躁不安,心跳得极其厉害,紧握着雅竹的手分明沁出了一些冷汗。
“太子妃娘娘莫急!芷冉应该不会有事的!”萧育用剑拂去眼前的蜘蛛丝让她们坐下,试图安慰。他拿出袖口里的锦帛再次看了看,“现在想来,这锦帛也确实来得蹊跷了些。既是引我们来郊外,却又为何不见一个人影呢?”
“莫非是想调虎离山,好趁机对芷冉下手?”王政君想到此处,心顿时如悬在了半空中一般,出奇的紧张惶恐。
“芷冉这丫头性子活泼,甚得人喜欢,该有谁会把她当做敌人呢?何况也从未芷冉听说过,她和什么人有什么过节?”想了想,萧育起身拿剑,“这样吧,我先到外面瞧瞧去!雅竹,你先在此好生陪着娘娘!”
萧育回来时,手上拿了好些干燥的树枝。委身坐着的王政君眼眸此刻有些明快,急急地问:“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还没有!外面一样的荒寂,没什么动静!”萧育摇摇头,伸手燃起了树枝。
王政君面色沉寂,悠悠地说:“我倒不担心芷冉是因为得罪什么人才会……我怕只怕一些人见她生得美丽倒起了歹意,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家……”
“不会的!芷冉她机灵着呢,娘娘切莫胡思乱想了!”萧育温声截断了王政君的话,话语说得沉稳,试图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安,仿佛一切他早已经洞悉。
金黄色的火光冒出热气,四周开始有温暖的气息,荒庙亦随之变得明亮起来。萧育面色温和,火光中的他更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他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尘说:“雨下得这般大,回不了客栈,更是回不了宫了!只好委屈娘娘今晚在此歇息一宿了!明日清早我们再赶回客栈看看,兴许会有她的消息。”
王政君点了点头,却见起身的萧育正要朝外走去,便说:“外面还下着雨,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到门外守着,你们好睡得安稳些!”萧育轻轻关好了窗户。
“可这雨……”王政君似有担忧。
“臣身子硬朗,不怕那些,娘娘好生歇着吧!”说罢,萧育拿剑关门出去。
沉寂的夜,屋外的萧声片刻没有停息。潺潺缓缓,如溪水长流。绵意柔长,似微风清扬。王政君心里明白,萧育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心安,只是证明无论如何他都会在一直在旁守护着。
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是更加难以安静下来。许是因为太担心芷冉的安危,许是因为在祈福的时候师太对她说过的话,又或者是因为……
她闭上眼,却是不知道,也不愿再去想。
冉冉升起的火光因时间太久,渐渐变得忽明忽暗起来。雨夜的荒庙有些凄冷,空气里缓缓蔓延着湿闷的气味,有些呛人,王政君忍不住咳嗽几声。雅竹醒来替王政君盖好衣物,“太子妃娘娘怎么醒了?可是感觉有些冷了?”
王政君摇摇头,轻问道:“雨还未停么?”
“好像还没有。”雅竹一脸安静。
王政君望着外面,踟蹰着又问:“他还是不肯进来么?”
雅竹点点头,起身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披风,“太子妃娘娘,小心着凉!”
王政君推过披风,轻轻摇摇头说:“拿给萧大人吧,外面风大!”
雅竹会过意,拿着披风轻开门出去,“萧大人,这是娘娘让奴婢给您的!小心着凉!”
萧育接过披风端倪许久,似有在想什么。雅竹见此,不解地看向萧育,“怎么了,萧大人?”
“没什么!”萧育笑得浅淡,转过头的他爽朗地将披风披到自己身上,轻声又说,“替我谢过太子妃!”
这一夜,王政君与萧育隔门而坐,都是一样的彻夜未眠。
翌日天明,四周散落着稀稀疏疏的阳光,天终于是晴了。赶到客栈的时候已是辰时,澄明的天空时不时传来鸟儿的叫声,清脆婉转。
“嫂子,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回这里的。”淮阳王刘钦嘴角带着笑意,似已静候许久。
“你怎么会……?”才下马车的王政君有些愣神,她从未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淮阳王刘钦。
“淮阳王殿下!”萧育亦是一脸的惊愕,愣住半响才想着要行礼。
淮阳王刘钦见此急急地摇摇手,示意不要张扬,又说道:“芷冉在客栈等你们好久了!”
见到了芷冉,萧育和王政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芷冉是被街头小混混抓去了,本以为能借机发笔小财,却不想遇到了爱打抱不平的淮阳王刘钦。看见芷冉没事,王政君和萧育就安心了,也就丝毫没有怀疑淮阳王刘钦为此编造的说辞。
只是让他们最难以相信的是,淮阳王刘钦和芷冉竟是早认识的。特别是芷冉,从刚才到现在还对淮阳王刘钦爱理不理的,似有在生气什么。
王政君看在眼里,笑着说:“从我们一进来,你就对淮阳王没个好脸色。芷冉,他可是救你的人啊!”
“他也是骗我的人!”芷冉嘟咙着嘴,别过脸望向墙边。
话说到这,王政君和萧育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淮阳王刘钦。刘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原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我救她时才知道的。”
说罢,淮阳王刘钦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一脸英气的他转到芷冉面前说:“芷冉,我已经把你政君姐姐和萧育哥哥带来了,你还要生我的气么?”
芷冉扭过头不看他,只是轻轻靠在王政君怀里不说话。王政君拍着芷冉的肩,莞尔一笑道:“好了,别耍小孩子性子了。宫中是非多,淮阳王这么做也全是为了保护你。若是他早告诉你了,以你的性子那还指不定得出多大的乱子?何况,宫中女子哪一个不希望攀龙附凤,早日飞黄腾达的?你和淮阳王成为了朋友,这眼红的人自然不少,如此,你还能安心地在宫中走来走去么?”
“还是嫂子说话公道!”淮阳王咧嘴一笑,纯白的牙齿,薄薄的嘴唇,一如少年般青涩明朗的微笑。顿了许久,他有些耍闹似地对芷冉说,“太子妃都帮我说话了,你还好意思再生我的气吗?可别再气了,隔几日我送你一样东西,权当赔罪了行吗?”
芷冉迅速地转过头来,笑着说:“送我什么?若不是什么称心的东西,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淮阳王一脸神秘地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定是你喜欢的就对了!”
“小气!”芷冉假装生气,纯净的脸蛋竟还真气得微红。半响之后,才说:“好了,我才没那么多闲功夫生你气呢!这次看在政君姐姐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你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一辈子都不可以再骗我!”
淮阳王刘钦听后,面容英朗的他笑得愈发开心,转而故意捉弄芷冉道:“哦,原来你是想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刘钦!你——”芷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法辩驳,只能转到一边,“真的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