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荒庙一片幽寂,如同消失掉的古老废墟,弥漫出幽深空落的气息。
华丽的马车飞快穿过树林,车轮声和马蹄声混合成躁动的声响,不经意间就狂乱了寂静的夜色。萧育马不停蹄的赶着车,心急如焚的他亦是一脸担忧。车上坐着的王政君和雅竹面面相望,各自怀揣着不安和担心,只愿马车走得快些,再更快些。
霓虹灯彩中的长安城一片繁华。
沉静的夜幕中泛起浮华的柔光,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隐隐传来。雅致的小楼,灯光翩然迷蒙。
被捆绑在床头的芷冉慢慢睁开眼,只听门“吱呀”一响,就走进来了一老媪。芷冉有些慌乱,拼命挣扎的她因嘴里塞了粗布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吱吱呀呀”的模糊口吻逗笑了老媪,老温拿着刀子走近笑道:“害怕吗?”
刀片闪烁,明光犀利。芷冉害怕地点了点头,萎缩着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挪动着,惟恐老媪真的就对她下手了。
“你干什么?”进来一位寻常妇人,面容还算是平和,她温声道,“上面可是吩咐了,只是把她关起来,未说要把她怎么样。你可不许胡来,以免惹得上面怪罪!”
“我知道,我只是吓唬吓唬这小姑娘罢了!”老媪收起刀一脸坏笑。
……
夜幕降临的皇城总是笼罩在一片灯火之中,辉煌明亮,古老庄严。突起的雨有些急促,刹那间就湿润了整个宫殿,淅沥的雨水顺屋檐流下,声如珠玉落地。
淮阳王刘钦顺着长廊,匆匆赶到未央宫漪兰殿,下得突然的雨也淋湿了他的发丝,面色明朗的他眼底抑制着一触即发的怒气。他步履匆匆,大步迈进殿内,惊动了正坐在桌前看画的张婕妤。张婕妤看他来得慌忙,轻声笑道:“钦儿,你来得正好!快坐下!”
张婕妤一脸欢笑地将画像摊开,“你看啊,这是母妃让礼辅大人送过来的画像,个个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人。特别是司直大人和长史大人的千金尤为出众,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淮阳王刘钦面色冷静,不加理会,直面问道:“抓走芷冉的人是母妃吗?”
张婕妤挥手让锦云收好画像退到一边,有些气恼地说:“你如此匆忙地找母妃就是为了兴师问罪么?”
淮阳王刘钦板着脸,只是生硬地说道:“母妃只需回答儿臣是还是不是?”
“不是!”张婕妤抬眸没好气地说,“为了一名女子,你这般质问母妃像话吗?”
淮阳王刘钦不理,只是接着说道:“那周万全呢,他怎么刚好在宫外?又怎么刚好在芷冉出事的时候就出现?儿臣知道,没有母妃的吩咐周万全是不会轻易出宫的。”
淮阳王刘钦的声音虽是低沉,却很清晰,顿了顿又说,“儿臣希望母妃说的是实话。”
“钦儿……”张婕妤身形一震,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淮阳王刘钦此时面色沉静,冷冷地说:“儿臣再问一遍,是母妃吗?”
“就算是母妃所为又如何?”张婕妤仰起脸,宛若无事。
“母妃为何要这么做?”淮阳王刘钦俊朗脸上写满疑惑,怔怔地又问,“仅因为她是儿臣喜欢的人?”
“因为她是太子妃的人。”张婕妤回答得坦然,继而续道:“若是你娶了她,难保她以后不会帮着她姐姐王政君来对付你?你知不知道,前些时日你父皇差一点儿就听了母妃的话要下旨废除太子,若不是太子妃求得萧老太傅的帮助,让他联合各朝臣在你父皇面前为太子说尽好话,母妃又岂会功亏一篑?”
“母妃实在是多虑了!”淮阳王刘钦摇头,沉静的脸上满是苦笑,“她只是一个天真单纯的黄毛丫头,胸无城府,如何就成了母妃费尽心思想要防范的人?母妃不觉得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对付一个小姑娘有些太可笑了么?”
“可笑?”张婕妤一脸沉然地看向他,镇定淡然地又说,“母妃并未觉着可笑。母妃只知道要助你登上皇位,就不得不除掉任何有碍你前程的人,无论她是还不是。母妃宁可错杀一千,亦不可放过一个。母妃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钦儿你怎么就不明白母妃的一片苦心呢?”
“儿臣岂会不明白?母妃要的母仪天下,要的是尊贵的殊荣和权势。所以……”说到此处,淮阳王刘钦有些激动,冷冷地又说,“所以,母妃可以不在乎儿臣的感受,可以不在乎儿臣是否愿意,只要是可以得到母妃想要的权力,甚至可以拿儿臣的幸福去交换是吗?”
张婕妤气得面色突变,大声呵斥道:“放肆!这就是你和母妃说话的态度吗?”
淮阳王刘钦这才收起怒气稍微放低了声音,似有请求地说:“母妃若真疼爱儿臣,就请母妃将芷冉放了!不要让儿臣这么心痛,行吗?”
“若是母妃不肯放人呢?”张婕妤一脸坚定,亦是一脸心痛。她最心爱的儿子,她努力保护的儿子,正在为另一名女子与她作对。
“那儿臣就自己出宫救人!芷冉在,儿臣在!芷冉死,儿臣死!”淮阳王刘钦语气生硬,急步欲走的他目光一阵清冷。
“回来!”张婕妤生气地叫住了刘钦,见他转身停下了脚步才忍住怒气缓声说,“母妃可以答应放了魏芷冉!”
淮阳王刘钦随之露出兴奋的微笑,扭头上前急急地问:“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张婕妤无奈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母妃一件事!”
淮阳王刘钦心有余悸,探究着问:“母妃说的是何事?”
张婕妤面容沉定地说:“必须按照母妃的安排当上太子!”
“这个……”淮阳王刘钦面色微和,似有徘徊。
“很为难吗?”张婕妤反问。
“儿臣答应母妃!”淮阳王刘钦思虑许久终是答应,又迟疑着说,“只是母妃也必须向儿臣保证,以后不再为难芷冉,亦不可伤她一丝一毫!”
“好!母妃向你保证!”张婕妤有些无奈,又有些好气,“你啊,张口闭口就是芷冉这丫头,可见你什么时候这么挂念母妃了?”
刘钦似有惭愧,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张婕妤见此,戏谑道:“好了,知道你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里!赶快去找芷冉那丫头吧!去晚了,母妃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被什么豺狼虎豹吃掉!”
“谢母妃!儿臣告退!”淮阳王刘钦听此有些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跑。
“你看看,你看看,钦儿为了魏芷冉那丫头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来不知道行礼,走也不知道行礼,可是为了她把规矩全给忘了。”张婕妤侧脸靠在榻上似有难过,又叹声道,“为帝王者最忌柔情,这以后啊,本宫还如何管得了他?”
锦云上前为张婕妤按摩着额头,恭声道:“娘娘,淮阳王殿下只是太担心芷冉姑娘才会这样。殿下他向来孝顺,想来也并不是有意惹娘娘生气的。何况淮阳王殿下不是已经答应娘娘了吗?所以娘娘您实在不必太过忧心了!”
“孝顺?他若真孝顺,会为了一名女子如此顶撞本宫吗?”张婕妤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他长大了,本宫也管不了,一切都随他去吧!本宫所做的一切不也还是为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