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忍足侑士背着球拍等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迹部景吾头一回觉得工作效率高也不尽是好事儿。毕竟,他昨天才和有栖川润吃了顿晚饭,今天忍足侑士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怎么看也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喝下午茶的。于是,冰帝网球部在任的部长大人利落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擦干净嘴,佯装从容地带着犹自气喘吁吁的老管家出门迎接客人去了。让迹部景吾庆幸的唯一一点是,忍足侑士随身携带的是网球拍,而非拳击手套。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就算谈判也得讲个文明有礼不是。
等迹部景吾拖拖拉拉地走到自家门口,看见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今日针锋相对的“情敌”,他觉得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老管家有些信口雌黄的嫌疑。上了六十岁的管家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从忍足侑士的笑容里看出腾腾的杀气,迹部景吾仔细打量了几秒,明明觉得忍足很和善嘛---如果忽略忍足侑士有些抽搐的面部表情的话。迹部景吾一边神情倨傲地迈着步子,一边在肚子里酝酿着开场白。他想,要是待会儿忍足侑士说出什么“我要和你决战”的鬼话,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犯恶心的。嗯,因为刚才的红茶着实有些腻了。
让迹部欣慰的是,冰帝的天才总归不是当年青春学园年少轻狂的支柱,轻易做不出拿着球拍指着别人脸的无礼事儿。即便迹部景吾分分钟都能合法抢了天才君来之不易的女朋友,忍足侑士还是特别明朗地朝着迹部弯起嘴角说:
“迹部,我想请你帮个忙。”
迹部景吾在心里暗暗道:咱们冰帝出身的人时时刻刻都谨记着要保持风度。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打一场吧,网球。”
于是,当迹部景吾眼睛下移,看清忍足侑士紧握着球拍的右手,以及手背上争先恐后爆出的青筋,他觉得浑身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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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的比赛从午后时分一直持续到黄昏日落。这一场持久的球赛理所当然地是以迹部的胜利告终。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迹部景吾随性地将球拍扔在一边,踉踉跄跄地越过低低的球网,与同样精疲力竭的忍足侑士呈大字型平躺在塑胶场地上。正是酷暑,塑胶地面的温度兹兹地冒着热气,随时都能将人烤熟一般。但并排躺着的两人像是失去了感知,他们静静地仰望着天空。
“还是输给你了呀,和那时候一样。”
忍足侑士带着怀念的口吻喃喃自语。
“想要战胜本大爷,你还差了一百年。”
迹部景吾说完,狂妄地笑起来,笑到岔了气,狼狈地咳嗽了好几声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恢复平静。
无疑,他们都想起了国中时期的那次初见。来自关西的忍足侑士和刚刚回国没多久的迹部景吾,同样抱着对网球的热忱,带着不属于任何人的自信和球技,遇见了对方,由此开启冰帝网球部的新篇章。
因为前头笑岔了气,也消耗掉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儿力气,迹部景吾只得不再说话。恰逢忍足侑士倾诉爆棚,两人间倒也没有遇上无话可说的尴尬。但是,当忍足侑士自得其乐地絮叨了五分钟之后,迹部景吾却巴不得他乖乖闭嘴。因为,忍足侑士居然开始自爆感情史了。
迹部景吾就纳闷了,两个雄性动物,还是距离成年只有一步之遥的雄性动物聊这个真的合适吗?不过他耐着性子听了又听,忍足的感情史其实就是暗恋有栖川润的过程而已。这会儿,冰帝的天才正说道: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去东京,连新干线的方向都搞不清楚,结果乘错了车,让有栖川润在车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你对她一见钟情?”
“也可以这么说,可能是她当时明明心里生气得不行,还要装出很友善的样子冲我笑,让我觉得很有趣,所以……”
“那你也真是够奇葩。”
忍足侑士毫不在意被迹部景吾抢白,他伸手摘下耷拉着的眼镜说:
“不过,喜欢本来就没有理由。反正我就喜欢上了她,而且我觉得她也知道我喜欢她。可时间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捅破这层纸,好不容易阴差阳错地告了白,我都以为是老天在帮我的时候……”
“真是不好意思,本大爷挡了你的道是吧。”
迹部景吾听出忍足侑士的画外音,不满地哼了声。
谁知道,忍足侑士居然没有出言否认,而是顺着迹部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你得帮我一个忙。”
迹部景吾惜字如金,心不甘情不愿地才从齿缝间憋出一个字: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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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有栖川润收到迹部景吾邀请的时候,其实挺惊讶的。因为听说忍足已经去找过迹部亲切商谈了,有栖川润满心以为迹部最近应该不想看见自己才对。尽管抱着满腹的疑问,有栖川还是按时地赴约,前往了迹部的家中。
此时此刻,迹部和有栖川隔着茶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有栖川润有些惴惴,她和迹部面对面而坐了足足五分钟,东道主依旧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而且,从迹部那糊了一层墙纸般的脸上,有栖川润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终于,一阵谨小慎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僵局。端着托盘的女仆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在迹部和有栖川润触手可及的手边,用恭敬地声音邀请两人喝茶。待到女仆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客厅的彼端,迹部景吾才缓缓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意思意思抿了一口,照样没有说话的预兆。
有栖川润心知,迹部找自己来,一定不是单单品尝那么简单。但在迹部没有意愿开口之前,任何的询问都是失礼的表现,她如迹部景吾一样端起茶杯,手里的骨瓷茶杯一如既往地透着独特的沁凉,在炎热的夏天,这感觉尤为舒适。盛了红茶的杯子尚未接近唇边,有栖川润的手却顿住了。她看见淡红色的水波在杯中荡漾,茶杯的内壁上浅黄色的戴安娜玫瑰栩栩如生。
“知道这杯子的出处了吗?”
“当然,这是我们家出的名华殿系列,2008年款。”
坐在有栖川润对面的迹部景吾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继而接口道:
“08年,你们家的名华店出了两款限量版的骨瓷茶杯,因为在当年的大阪玫瑰鉴赏会上评选出了两朵花中皇后,在这么多年的评选中,这是唯一一次。因为本大爷偏爱玫瑰,所以当时也收了一款你们制作的茶杯。”
有栖川润嘴角轻勾,从善如流地说:
“谢谢迹部会长对我们家的支持。”
话音刚落,迹部景吾却不给情面地回答:
“可惜,本大爷偏爱红玫瑰。所以你手上的茶杯不是本大爷的所属物,事实上,有个蠢货比本大爷更支持你们家的产业,你有兴趣知道吗?”
虽然迹部景吾嘴上说着询问的话,身体却已经先一步不容置疑地行动起来。有栖川润也顾不上怔愣,急急忙忙地放下茶杯,跟在迹部身后,随他走向另一个未知的终点。
迹部景吾带着有栖川润一路穿过走廊,并在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前停下。迹部推开原本紧闭的房门,默不作声地站到门边伴着迹部的身躯退让到一旁,有栖川润的视野倏地开阔,尽管如此,由于角度的问题,她还是未能看清房内的陈设。有栖川润意有所指地挑眉,看了一眼迹部景吾。在没有得到丝毫反馈之后,揣着疑惑缓缓地走进房内。
然后,终于走进房间的有栖川润看见了一个竖立着的巨大的的玻璃橱。玻璃橱的横版上整齐地排列着许多骨瓷茶杯。狭小的红色柚木横版上还贴着一个个小小但清晰的标签,无一例外用白纸黑字标注了茶杯的生产年月。按照从左到右,从上至下的顺序,玻璃柜里放置的茶杯生产年月依次递减。
有栖川润被眼前的景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自家前前后后生产了许多茶杯,但这样明晃晃地陈列在眼前,还是第一次。原本在有栖川身后静立的迹部景吾像是察觉了有栖川复杂的心境,他三步并两步超越有栖川,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橱的门,指着横板上某个空缺的位置说:
“你刚才喝茶用的杯子是从这里拿的。”
迹部景吾说着,又用手指了指横版上贴着的标签,上面写着:
“名华殿系列2008年款,戴安娜玫瑰。”
迹部景吾再次用眼神示意有栖川润靠近。有栖川这才像是被触动了身体上的某个机关一般,迟缓地走近了那个巨大的玻璃橱,而她也终于看清标签上万分熟悉的字迹,每一个,每一笔一划都是作者亲手用黑色的水笔写上去的。某几个字,或许是由于书写过程中的疏忽。字迹呈水墨地微微晕染开,有些难以辨认。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要更新,手速渣,码完字赶上熄灯。
还有一点明天补上。
各位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