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要一锤子把林遥打的无力翻盘,司徒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目前为止,所有的推论,仅仅是口头上的分析。司徒不着急,他料到林遥已经知道谁输谁赢,他们家小祖宗绝对不是乖乖等着被罚的那种人,估计,还要再折腾一番。所以他不急,当晚跟霍亮仔细梳理了一下案情,早早拿着日记本去卧室了。
霍亮也没问司徒你干嘛不回家。把主卧让给了司徒,他自己去客房讲究日记本。
这一夜,林遥基本没睡,连带着温雨辰也省了一晚上的好梦。他们赶到工作室的时候,苍莲正要去特案组开会,索性把解剖室打开,让他们可劲折腾。其结果,林遥觉得苍莲不在,他们的检查工作进展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到了十点多,林遥问温雨辰,你困不困?小孩儿刚想说不困,林遥笑眯眯地补充一句:困也给我挺着!
林遥分析:凶手在尸体背上刻字,以及换了凶器的原因就在尸体上,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尸体上任何异常。尸体干净的让他忿恼。
“会不会是纹身或伤疤什么的?”温雨辰试问。
林遥也这么想。苦于不能打扰开会的苍莲,他们只好干等着。到了下半夜快一点了,终于开完会的苍莲赶回来,就知道他们俩还在。
“别笑了。”林遥说,“你在尸体被上发现纹身或是伤疤没有?”
“算是有吧。”一向对工作干脆利索的苍莲,给林遥一个不算肯定的回答。她说在尸检的时候,的确是发现尸体背部有一块儿皮肤做过处理,看形状却不像纹身或者是伤痕。方方正正的,更像是植皮。但,植皮也会留下一些痕迹,苍莲检查出来的痕迹还跟植皮不大一样。关于这一点,苍莲也写进了报告里。
“报告还没写完,我不能给你看。”苍莲说。
林遥让苍莲把关于背部有问题的皮肤指出来,如果有照片更好。苍莲叹着气,只好拿了电脑,调出照片,并用尸体做对比,给林遥和温雨辰解释。
“这块皮肤在尸体背部中心位置。正方形,宽长都在五厘米。时间嘛,我粗略估计至少有十年以上。”
“这么久?”林遥问道。
“差不了多少。”苍莲说,“我可以确定这个不是植皮,很可能是使用药物处理。但是我还没见过谁抹药能抹的这么……方方正正。”
“能看出这块儿皮肤下面的痕迹吗?”这是林遥比较关心的。
苍莲说最近几天她正在做实验,争取能还原皮肤上的图案。但是因为被凶手刻字的原因,结果很可能不大乐观。
这就是结症吗?林遥想:凶手在尸体背部刻下数字,是用来掩盖背部的纹身。好,姑且叫它纹身。那么,这个纹身究竟是什么?
一直站在旁边的温雨辰,忽然问:“魏奕,多大年纪了?”
“你不知道?”林遥诧异地问。
小孩儿只知道魏奕比自己大,二十来岁,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林遥说魏奕今年二十九,比你整整大了十岁。
小孩儿的表情古怪了起来,嘀嘀咕咕地说:“尸体,能做骨龄测试吗?”
苍莲正要问他如此做的目的,林遥却握了一下苍莲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多言。苍莲只好说:“能,我尽快做。”
温雨辰嗯了一声,不再吭声了。苍莲很知趣地离开了解剖室,林遥这才走到温雨辰面前,“你觉得魏奕应该多大年纪?”
“三十二。”
“这么肯定?”
温雨辰忽然低下头,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副纠结的样子。
林遥看得出温雨辰心事很多,甚至看出他脸隐藏不住的些许痛苦。这么个孩子,平日里可爱又喜兴,招人疼,惹人爱,他流露出如此可怜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心疼。林遥轻轻地拉住他的手,带出了解剖室,在走廊里让他坐在身边。
“怎么了?”林遥轻声问,“可以跟我说说吗?”
“嗯……没,没什么。我是说,魏奕的情况应该跟我想的不一样。”
看来,小孩儿还是想到了什么。林遥笑着,安抚着鼓励着,不敢冒进,也不敢疏远。他必须敲破温雨辰表面那层硬硬的壳,让温雨辰习惯即将改变的生活方式。温雨辰似乎还有些犹豫,林遥继续说:“如果涉及到你的,我不会追问。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只希望我曾经跟你说的话,你能记在心里。”
林遥的话温雨辰一直很用心地去听,去想。不可否认,自从认识了林遥,温雨辰的世界以极快的速度变化着,他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甚至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内心里,温雨辰喜欢这种变化,用他不大灵光的脑袋来想,就是: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跟别人交往的时候再也不用看书。
他呐呐地说:“我不想给别人找麻烦。”
“你嘴里的别人包括我吗?”
闻言,温雨辰一愣。随即点点头……
“雨辰,我们的工作就是与麻烦为伍。”林遥淡淡地笑着,“我不怕麻烦,没麻烦我反而觉得无聊。”
这该怎么说呢?温雨辰捏捏还在流鼻涕的鼻子,内心更加动摇。林遥单手搂住温雨辰的肩膀,说:“还记得最开始,你执意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就说过,你有机会回到从前的生活,跟着我肯定是要麻烦不断的,当时你选择了留下。说实在的,你顾虑到我,我很高兴,但我觉得你对我的顾虑很多余。”
实话,比较伤人。温雨辰的肩膀垮了下来,却又被林遥紧紧地搂住。强势的,不允许他后退半步。
跟温雨辰讲道理,还不如告诉他利弊。林遥坦言,不能每次都帮你解决心理问题,你顾虑太多,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弊端。我们是一个整体,某些环节出了问题,会牵连到别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遥说:“我还没正式跟你谈过收你的事,现在说了,最后一个机会。你不能踏实下来跟着我,随时可以退出案件调查,我们以后……”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孩问瘪着嘴,憋着气,小鼻尖通红,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简直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兔叽……
林遥觉得自己没说什么特别难听话,怎么把孩子刺激成这样?
“那个,雨辰,你冷静点。”林遥试着安慰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好歹也是个汉子对吧。那个……”
“我现在还不能保护自己!”温雨辰使劲吸溜了一下鼻涕,郁闷地说,“我已经在努力了,但是现在还不行。”
林遥不是特别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说的太多他会觉矫情。但小孩儿的情况特殊,他希望能让温雨辰明白,自己以及他身边人的态度。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既然你是我徒弟,我肯定会照顾你。”
“徒弟?”温雨辰惊了,“你你你,你愿意收留我了?”
“我这几天白教你了?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雨辰急着解释,“我以为,你还会继续观察我一段时间,毕竟,那个,我本身问题挺多的。”
哎呦,他还知道自己有问题。林遥乐了,拍拍温雨辰的肩膀,笑道:“慢慢想,等你愿意说了,再来找我。还可以找司徒或者是亮子。”
“你不急?”温雨辰蔫蔫儿地问,“可能,我知道的情况对破案有帮助。”
“我都说了不急。”林遥表现的特别洒脱,“没有你提供线索,这案子还破不了了?你该干嘛干嘛,也不用老想着这事,就咱俩的师徒关系,我也不可能把你推出去。我跟司徒一样,比较护犊子。”
不可否认,温雨辰被感动了!他忽然丢下林遥起身就跑。
这孩子又抽什么风?
很快,温雨辰急火火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个一次性的纸杯。一股浓香的咖啡味飘散出来。温雨辰回到林遥面前,直接单膝跪地!
我操!林遥吓了一跳。
“你,你干什么?”
“拜师!”温雨辰气势十足地说。随即,把纸杯往前一送,“没茶,我用咖啡代替。你喝了咖啡,就算正式收我。”咖啡塞进林遥手里,气壮山河一声吼,“师傅,喝!”
杯子里的咖啡溅出来,烫了林遥的手。当师傅的实在控制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温雨辰紧绷着小脸,用眼神催着他——快喝!林遥赶紧抿上一口,直接呛着了。
“行了行了,笑一个,别这么严肃。”林遥乐的心里开花,使劲揉搓着小孩儿的脸,“咱俩这师徒关系就定了,快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下跪。”
温雨辰起身,似乎对自己的一番举动特别满意。然而,正式拜师的喜悦还是没有冲开他心里的障碍,他只能说:“你给我点时间,我得好好想想。”
当然。林遥觉得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温雨辰迟早会说出他的秘密。
一夜忙活下来,他们只知道死者背部有过一块被处理的皮肤,很可能是纹身。但究竟能不能还原,还是未知数。林遥嘴里说着不急,不催温雨辰,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的。带着温雨辰回家休息,在卧室的时候,给霍亮打了电话。
这时候,天色还没大亮。看了大半夜日记的霍亮才刚睡着,就被铃声吵醒。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开口埋怨,“找抽啊?大半夜打什么电话?”
“你说谁找抽?”
“林遥?”霍亮立刻清醒了,“睡糊涂了,没看显示。干什么啊,我才刚睡着。”
林遥冷哼了一声,“光顾着看那包裹了吧?你跟司徒好好研究,我等着听结果。”
其实,你没阻止我们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这话,霍亮没好意思问。他打着哈欠,说:“你到底什么事?司徒就在主卧,有什么事你找他啊。”
林遥表示,这件事就得找你。霍亮的直觉探到了某个让他头疼的熊孩子,“他是你徒弟!我不管。”
“亮子,你不能代入个人情绪。只要跟案子有关,需要你出卖色相的时候你也要无条件服从。”
“小爷没色相!”霍亮恨恨地说,“再说了,就那熊孩子的脑筋,他分辨的出来吗?我都怀疑,就算小爷脱光了他都意识不到什么。顶多说一句‘你要洗澡的话去浴室啊’什么的。”
林遥觉得这个玩笑有点扯远了,“亮子,我就是随口说说,没真的让你去出卖色相。这几天你多关心雨辰,要让他感觉到,能保护他关心他的人不止是我。我让你做的仅此而已。”
霍亮对温雨辰小小的抗拒林遥早察觉到了,如果放着不管也不是不行,毕竟是两个成年人,他们之间的事别人不好多说。只是,林遥担心,霍亮会一发不可收拾,在不经意间伤了温雨辰。况且,现在的温雨辰卡在说与不说的边缘,他需要一把助力,一把让他安心并愿意相信的助力。
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霍亮的肩膀上。为了促进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林遥命令霍亮四个小时后,去别墅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对此,霍亮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你折腾我,我就折腾你男人!抱着这样的心态,霍亮踹开了主卧室的门。可惜,司徒没给他折腾的机会,因为司徒压根没睡!
看着一脸愤然的徒弟,司徒问他:“你怎么了?”
“你说呢?”霍亮窜上床,蔫蔫儿地趴着,“你们家小祖宗让我多亲近温雨辰,还让我去给他们做饭。”
司徒闻言乐了起来,拍拍霍亮的脑袋,“去吧。”
不想去啊!霍亮无精打采地想着,顺口就把温雨辰正式拜师的事说了。司徒却有些不同意林遥的决定,觉得早了。
“你管那个干什么?”霍亮说,“你还是省省心,赶紧跟我说说为什么凶手之一不是剧组的人吧,我一直惦记着呢。”
司徒没说,是想让霍亮独立分析。所以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亮子,没有我你怎么办?如果这案子是你自己接手的委托,你怎么办?打电话问我?还是问其他人?我早晚要洗手不干的,可你的路还很长。”
跟了司徒这么久,他很少有温和又严肃的时候。霍亮免不了要感概一番,师傅真是越来越会戳人软肋了。但他承认,现在的自己还远远不够。如果给司徒打一百分,现在的自己只有六十分,勉强及格。
很郁闷,但也是事实。
司徒的成长经历跟所有人都不同。当初,如果不是父亲自杀,如果不是老黄的纠正,就不会有现在的侦探司徒。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者。故此,他没办法用自己的经验来教育小徒弟。他只能告诉霍亮,不能急,你的路只走了三年多,就是经验,你也比不过我的一半多。你急什么?你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学习,积累经验。其他的,不要多想。
被司徒劝了好半天,霍亮的心才算平衡了一些。睡意袭来,去找周公下棋了。司徒把被子盖在霍亮的身上,准备让他多睡会儿再去别墅那边。
他看了眼手表,是早上四点二十分。本想着跟霍亮一起睡会儿,田野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两天,田野一直负责调查剧组的情况,这也是司徒单独给他安排的工作。具体的,是要一份案发当天晚上所有的拍摄计划表。时间、人物、涉及到谁,都要调查清楚。
田野连夜赶出一份表格,刚做完便急忙跟司徒联系,说是已经发到他的邮箱。司徒下了床,又给霍亮掖了掖被角,才离开卧室。
他用霍亮的电脑登陆邮箱,下载表格。很快,司徒看到魏奕最后拍摄的一场戏是在十点结束,那场戏中的演员还有萧辛伦和鲁菲菲。
再看场记提供的事先计划好的拍摄顺序,司徒发现,当晚还有魏奕的两场戏。涉及到的演员没有鲁菲菲和萧辛伦。
司徒大略把整个拍摄计划表看了一遍。按照案发时间来算,萧辛伦还有两场戏,而鲁菲菲却没有。就是说,十点结束的那场拍摄,是鲁菲菲当晚最后一场戏。
司徒想起第一次跟鲁菲菲谈话时,那女人说过:后来,我去补妆,换下一场戏的服装,之后,我就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鲁菲菲是说谎了?还是当时改变了拍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