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克斯的名字就像一个魔咒,每一个卡普亚居民的心中撒下恐惧的种子,又在每一个饱受痛楚的奴隶之中埋下渴望自由的火种。
露迪雅作为那次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被民众们看成诸神的使者,受到惊吓的人们企图依靠她来获得神明的庇佑。她穿着孔雀绿的长裙,棕红色的发辫经过精心打理。她的面容平静优雅,看上去就像个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
而那个蛇蝎女人伊莉西娅,正闲得发慌却又无所事事地跟在她身边左顾右盼。
林平之在人群中盯着她,心头浮起一阵杀意。他心道这两个妇人中伊莉西娅心如蛇蝎,城府又深,在巴蒂塔斯家屡造事端自己亦受牵连,而露迪雅对丈夫不忠与角斗士暗通款曲,人人得而诛之,还是早日把她们了结得好。
她们正忙着布恩施道,身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奴隶奄奄一息地垂下脑袋,人群对他们不断恶毒地诅咒,借此消除对斯巴达克斯叛军的恐惧。
林平之暗暗上前一步,忽地发现那金发少妇腰身隆起,大腹便便,似是已怀有身孕。
他眉头一皱不由生出几分踌躇,她虽一副恶毒心肠,但腹中胎儿若无端受累岂非无辜。
正在犹豫之间又有一个奴隶被士兵粗鲁地推上来,那是一个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女奴,满头满脸的血,身体不断颤抖着,如果不是侍卫拉着她连站都站不住。便是就此放任不管这女子能活到傍晚便算好的了。
“善待牲畜,它们才能效忠于你。但现在看来仅仅是仁慈并不能让某些奴隶心怀感激。”伊莉西娅开始说话的同时,侍卫拽着女奴的项圈将她拖到十字架上捆绑。她顿时抖如筛糠,惊惧的眼神仿佛想从四周得到救赎,但人们的表情只能让她提前绝望。
“这个贱奴非但不对主人忠诚还在暗地里对斯巴达克斯歌功颂德,现在她会知道跟随那个叛贼是何下场。诸神会保佑无所不能的军队将斯巴达克斯挫骨扬灰。”伊莉西娅趾高气扬地对士兵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集市。
得到命令的士兵牢牢固定住女奴的四肢,然后开始在手腕上钉钉子。女奴张大嘴惨叫着,林平之这才发现她的舌头已经被拔掉,含糊的叫声越发凄厉不堪。但没过一阵那女奴就没有了喊叫的力气,就像身旁其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奴隶一样垂着头颅和身子,在街道中如同一排排墓碑上的雕塑。
那场灾难中死了不少贵族,伊莉西娅的丈夫忙于征兵和对付元老院的指责,而她必须屈尊降贵在这里代替他安抚民心。干燥烦闷的天气,一堆的破事和丈夫的冷落,她早就受够了这里,也恨透了斯巴达克斯,如果不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她早就可以彻底离开葛雷博回到罗马继续过她优渥的贵族生活。
而她现在却必须做这些事情来讨丈夫欢心乞求重归于好。
伊莉西娅心事重重又愤恨难当地快步上了马车,越是回忆曾经美好的生活越是对这个穷乡僻壤充满厌恶。
“走最近的小道,我要尽快回去。”她不耐地吩咐。
“是,主人。”前进的马车转了个方向随后加快速度。
伊莉西娅坐在车内,尽量不让那些负面的情绪影响自己,至少在进到丈夫的时候她得摆出一副好脸色,父亲死后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葛雷博了。
她温柔地抚摸着日益增大的腹部,这里面是她的筹码,能让葛雷博回心转意的唯一条件。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伊莉西娅怒道:“小心一点,拉比利斯!”
她得到一声含糊的回应,心想现在的奴隶实在越来越缺乏训练和教养,“娜奥米,给我倒杯酒。”
伊莉西娅喉咙干渴,但她的贴身侍女迟迟没有反应。
“娜奥米,也许我该考虑把你送到矿场……哦!”马车的速度忽然加快,伊莉西娅的身子一个不稳倒向一边,随即马车开始不断飞奔,伊莉西娅察觉不妙,尽量平稳着不便的身子叫道:“停下!拉比利斯!”
门帘忽然拉开,一张俊美的雌雄莫辩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副独特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识。
伊莉西娅立刻想起来那个巴蒂塔斯家豢养的男孩:“你是赛……”她还没说完便倒回了马车里,林平之无声地笑了笑,收回手转身坐好,马车在街道上狂奔,离峭壁上的红色公馆越来越远。
……
甘尼克斯顺利拿回鲁迪斯回到竞技场时,林平之正坐在马背上一下一下地拔剑玩,在看到甘尼克斯后挺直身子问:“拿到了吗?”
甘尼克斯露出他标志性的懒散又迷人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木剑:“满载而归。”
有数道隐匿在人群中的杀气朝这里而来,林平之饱含深意地赞同:“嗯,我看出来了。”
甘尼克斯过去牵过马,马蹄徐行:“我们走吧,那些该死的白痴跟了一路了,还装得跟自己没被发现似的。”
“看来将军大人很看重你,派这么多人监视你的行踪。”
“斯巴达克斯不只是个奴隶,他还是个角斗士冠军,威名远播,葛雷博想要借我压制他。”
“看来他只给了你一个选择。”他们慢慢靠近城门,跟踪他们的数人也越来越明显,林平之已经能感觉到他们的杀气:“他们的任务是你一旦出城门就立刻送你上西天吗?”
甘尼克斯转身仰头看着他笑开来:“你会为了我哭吗?”
林平之微微蹙眉,突然觉得不该开这种玩笑,“你最好这辈子都别知道。”
他们顺利出了卡普亚,那群人果然跟了过来,正如林平之所料,葛雷博如果不能够将甘尼克斯收为己用就打算杀人灭口,以免他们倒戈斯巴达克斯。
他们策马离开卡普亚的城门,随即故意偏移官道将跟踪者引到附近的树林里。
“速战速决,少刻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暗杀者尽数被引入丛林,林平之一掌轻拍马背身体借力腾起,凌空掠向最近那道暗藏人影,眨眼间寒光一现,血溅枯叶。
甘尼克斯看他使着那形制特别的长剑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地取人性命,动作灵巧奇诡必然经过经年累月的训练。
原来巴蒂塔斯也有错把虎豹当小猫看走眼的时候。甘尼克斯手持双短剑暗想道。
眼见行迹败露跟踪者们顿时倾巢而出,甘尼克斯边应对着偷袭者边分神去看林平之的境况,只见那团红影不断变幻翻飞就是不肯老实呆在地上,士兵左突右扑却连他的衣服片都摸不着。甘尼克斯心想他可不能输给小家伙,遂再不手下留情,几乎是一剑一个,片刻后林子里已多了十数具尸体。
“我杀了八个。”甘尼克斯点完人头收起武器,小赛里斯正在咕咚咕咚地喝水,秀气的喉结上下滑动,过了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道:“我四个。”
“我们估计也会被归为叛军的一员了。”甘尼克斯陈述着事实,林平之一愣:“那我们还能去凯里吗?”
“当然,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林平之松口气,然后道:“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走。”
两人骑上马进入树林深处一方低地,随后林平之下来掀开茂密的树枝,甘尼克斯先看到了粉色的衣裙和脚腕上的金色细链,随即是女人妖艳的脸,甘尼克斯惊讶地蹙眉,“这是葛雷博的妻子?”
林平之点点头:“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方才我闲逛时正遇上她,我看机会难得便顺手将她抓了。这女人心肠太坏,我本想直接杀了,可她却身怀六甲,我只好先把她放在这里。”
他看起来十分苦恼,拿不定主意才叫自己帮忙。
那女人睫毛动弹了一下,然后渐渐醒转过来,看到林平之后迷茫的眼神很快变得清醒,她想坐起来却又因双手反绑无法做到,只能强自镇定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但仍保持着居高临下的贵族姿态,随即她看到甘尼克斯立即道:“我和你并无冤仇,你把我带到我丈夫的公馆,无论你要多少赏金我都给你。”
“你的丈夫刚派人暗杀我,将军夫人。”甘尼克斯轻描淡写地打回她的希望,“我们可不算无冤无仇。”
“你们是一伙的。”伊莉西娅反应过来,美丽的眼睛恨恨地看向林平之:“我还真小看你了,找到了甘尼克斯做靠山。”
“是啊,这点我很赞同你,小赛里斯总把男人迷得团团转,并且如果他要我现在立刻杀了你,我也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动手。”
伊莉西娅识时务地没再挑衅两人,甘尼克斯想了会儿道:“我们把她交给斯巴达克斯吧,我想他对这女人的仇恨应该不下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