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会儿,突觉自己失态。不动声色的抽出绢子拭了拭嘴角。忙将这份惊诧掩饰过去。好在此时整个屋内的奴才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的不轻,各个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有人有时间注意我脸上神情的异样。
端着贵妃娘娘的架子,打着官腔,吩咐司徒腾空上前为公主诊病。我则心绪不宁的站在一旁耐着性子等着。
司徒腾空见到我,没有表现过过多的情绪。仿佛我们二人当真是头次相见一般。他仔细的为公主诊脉,又查看了一下公主脖颈,手腕的伤势,眉头紧锁。思忖片刻,寥寥的写了一个方子。命人赶快去太医院按方取药,煎煮,端来。又命人将屋内所有窗户打开,让空气可以流通。复有打开药箱,取出银针,用酒擦拭消毒之后。坐在床沿,稳了稳心神,心有旁骛的为公主施针。
五岁的玉心公主一直昏迷不醒,看着司徒腾空聚精会神的救人。我屏退了左右省得吵杂,只留下萧萧一人伺候。
外面多福恭谨的进屋传话,说是齐王身边的太监正在外面候着。为了不打扰司徒腾空救人,我忙起身出了屋子。
那小太监见我出来,忙恭谨的上前施礼问安,只说齐王命他传个口谕。让玉心公主暂留和硕宫医治。给这小太监看了赏,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黑夜当中的背影。心中竟莫名涌上一丝苦涩。
最是薄情帝王家,若是换做寻常人家,忽闻儿女有险,怕是父母早已飞奔而至,照付与榻前。定不会这般淡漠,轻易的将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孩子,交给一位和她第一次谋面的庶母手中。
齐王之心,难道真这般硬是钢铁,凉如寒冰吗?
返身回到屋内,花锦已换了一身素雅的宫服。安静的站在一边,凝望着床上的公主。
忙了大半个时辰,床上才传来两声虚弱稚嫩的轻咳。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才发觉不知何时手心早已布满细汗。
司徒腾空亲自将熬好的汤药,给玉心灌下,又伸手在她背后的几处穴位轻轻揉捏,按摩了几下,才将公主平放躺好。轻轻吁了一口气,他捏着衣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凝重道:“公主能不能脱离危险,就要看是否能够挨过今夜了!”
闻言,花锦眼上又笼上了一层雾气。看她这副模样,怕是让她回去休息,她也不一定肯。询问了几句她身上伤势如何,又嘱咐她不必强撑着,便也只好由着她留下来,亲自守着玉心。
我则带着萧萧,后面跟着低头顺目的司徒腾空。到了旁边的耳房,命人奉上茶盏糕点,便准了所有人都回房休息。
烛光摇曳,红泪低垂。静默了一阵,我向萧萧使了个眼色,她忙到门口守着。
我终于忍不住急切的问道:“你怎会入了太医院?”
司徒腾空并未急着回答,只是关切的看着我,担忧道:“姐姐一切可好?”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就算自己在这宫中再不好,面对的不过也只是一些女人之间的小事。相较而言,毕千所面对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举步维艰。
司徒腾空方展颜,露出亲近的神情,压低声音,言简意赅道,“如今大王子已被齐王封为安乐王,赐府邸,赏美色,居于扶优北城。元国其他皇亲,旧臣但凡上书明誓,愿报效齐国者,都依个人所长,封了官职。我便顺势来了太医院,也好和姐姐有个照应。
不过姐姐放心,虽然我们的人眼下做的都是些闲散的清闲差事,但是来日方长。只要万事谨慎,取得了齐王的信任,还有翻身之机。”
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好一个心思缜密手腕毒辣的齐国大王。他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轻易的便为他在天下间博得了一个以德报怨,恩泽服天下,广纳贤才的美名。天下人却不知,这所有的宽容仁慈,乃是建立在他完全的掌控之下。所有的元国皇亲旧臣都已身中蛊毒,掌控在他的股掌之中,明不明誓,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好戏!
司徒腾空见我冷笑,忍不住勾起嘴角,暖暖一笑,“姐姐还是改不了眼中不揉沙子的刚烈脾气,齐王如此,正合我等之意。
我们的人都是心有丘壑的治国贤良,齐王如此求才若渴,正好给了我等可趁之机。我们的人都已安插到朝中各部各司。眼下虽然都是小官小吏,但是待到来日,寻到时机,必将都是人中龙凤,独当一面。
到时就算不能撼动齐国之根本,也可成为姐姐在朝野之中的助力。将来若是侯爷,真的有了什么不测。有我们这些旧臣鼎力维护,也可保姐姐在这无虞。”
我倏然心惊,恐慌道:“齐王用我,胁迫他做了什么?”
司徒腾空紧锁眉头,脸色凝重,“这个我也不知,只是自从姐姐入宫之后。齐王的密使在侯爷府内走动频频,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想来也必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他说道此处,顿了顿,犹豫挣扎的思忖了一会儿,又道:“侯爷为人如何弟弟不敢恭维。只能姑且说他是个权臣,弄臣。可是若说对姐姐的心思,弟弟看在眼中,也颇为动容。单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意来说,他也堪称是一位重情重义,有担当的大丈夫。”
我心中徐徐升起一丝又甜又苦涩的暖意,当着司徒腾空的面脸上不禁绯红,隐约有些发烫。
司徒腾空看着我的眼神,突然瞬间变得深幽,脸色微沉。又细细的打量了我一阵,突然开口道:“姐姐身体可有不适?”
我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微蹙眉头,走到我的身边,直接拉起我的手腕,为我诊脉。静默一阵,他放下我的手腕,阴沉的凝视着我,脸色阴晴不定,“姐姐体内为何有毒?”
我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凝视着他,见他神色坚定阴沉,心脏猛地漏了几拍。
“可知是何毒?有何症状?”
司徒腾空阴沉道:“此毒名为苦情思,由科克塞部一些游牧散部的巫师所创。无色无觉,混在吃食中会有种淡淡的栀子花香,涂抹在物件上则是无味。一旦碰触涂了苦情思的物件,毒素便会侵入皮肤,融进血液。中毒人,平时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唯一不同便是脸色红润中透着一丝不明显的隐约青气。只是一旦受孕,所怀胎儿必是怪胎死胎。长期接触此毒,还会导致头脑混乱,形同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