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漫长时间悄然逝去,原本贫瘠荒芜的驻地,在毕千的精心布置有意建设下,已经成为了一个井然有序的残酷的训技场。
袁氏王亲及其亲朋随众两百五十七人,经过一路颠簸,还有几次蓄意折辱逼迫的洗礼之后,也仅仅只剩下三十一人。
而这得以幸免遇难的三十一人,在毕千这么一位冷酷嗜血的魔神股掌之中,又能呼吸到多少新鲜的空气,看到几次朝阳东升,夕阳西沉,依然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至少现在,剩下的这些人,他们还都好好的活着。
每天还都为了可以活下去,使尽全身解数竭尽所能的努力完成着毕千安排的繁重任务。谁也不知道他最终会将这些人引入怎样的深渊,但是为了活着,即使未来等着他们的只有深渊,此时他们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因为他们想活,求生之心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可以手足相残,泯灭良知,强烈到已然嗜血成性,不知廉耻!
虽然每日毕千都会安排专门的老师,调教所剩无几的这三十一人琴棋书画,诗文乐理,各地的规矩习俗,史记政策。极力的想要将这些人调教成才艺出众,谈吐非凡,令人钦羡的名媛雅士。让那些原本便身份显赫,带有与生俱来高贵之气的王亲们看起来更加涵养深厚,见识不俗。
可是在这华丽的外表之下,毕千又用极端的手段活生生的将这些人逼成了嗜血野兽,如何暗杀,如何下毒,如何乔装,如何脱身,如何为了目的不折手段……
每日的课程都是那么的紧密繁琐,每一个细节又极度严苛。能够按时完成任务,便可以活得舒服。无法完成任务的,只会被几名彪悍的打手拉走,承受无情的惩罚。到时是生是死,或不幸伤残,也都是个人的命数,得不到一丝怜悯。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齐王的意思,还是毕千对袁氏王家的怨毒报复?无人得知,也许当元国灭亡之后,便根本无人会再去理会这些沦为阶下囚的落魄王族。
一个国家都如此覆了,一个王族都如此衰落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又能如何?
在没有走到唯有一死的绝地,我也只有满怀期盼的祈祷着奇迹的发生。默默的承受着毕千蓄意的刁难折磨。
他没有安排我同那些王亲一起接受训练,却将我贬为最低贱的女婢。每天天微亮便早早起床,同那些随军奴隶一起忙碌准备早饭。
然后便一直在一旁伺候轮番上课的老师,奉茶,准备点心,陪着我的那些亲人和臣子们上课。眼睁睁看着他们互相猜忌,诋毁,陷害。看着他们满怀欢喜的完成任务,或是不慎一时疏漏,遭受严酷的惩罚。看着他们一日日,从最开始的团结对外,到最后的形同陌路。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怨恨,到最后的麻木。看着他们渐渐疏离,变得愈加自私自利。我虽不是真正的凝香,也不免心中凄凉悲怆,便越加觉得毕千对凝香的恨,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沉重。
凝香你究竟做了什么?竟会令一个人将你恨到如何田地。不但眼睁睁的让你看着自己亲人臣子一步一步离心离德,终成一盘散沙,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还要让你去当自家亲人臣子的奴隶,看着他们冷漠尖酸刻薄的嘴脸。承受亲人加之与你身上的伤害,那是要比任何人对你的伤害都要痛上百倍,深上百倍的啊!
我长叹一声,回过神来,吹着暖气,揉搓着自己生满冻疮红肿的双手。长时间浸在冷水中的双手,早已疼痛麻木的没有知觉。能够咬紧牙关,在天黑之前洗完这满满五盆的脏衣服。也全凭一时意气。只当这是对毕千有意折磨的一种无声的反抗。
晾好衣物,收拾好东西,返回到供奴婢休息的大帐。同我住在一个帐内的两个年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还没有回来。捶打着自己酸痛的腰背,休息了一会儿。
门帘一挑,萧萧偷偷的溜了进来。看到我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禁双眼泛红,忙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看了看,一边默默的流着眼泪,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股子淡雅的花香立刻冲了出来。
“这是什么?”我尽量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
她苦涩的笑笑,恭敬的回道:“公主,这是冻伤膏,抹在手上,便不会那么又痛又痒了。”
我微微一笑,好奇道:“你哪来的这个?”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沉,微惊道:“莫不是?”
“没有,没有!”她忙惊慌的摇头,言语闪烁道:“这是……这是奴婢做的针线活计好,入了医官身边的小厮的眼,他求我给他纳了一双新鞋,我便向他求了这个。”
我狐疑的看着她,细想之下,只觉得连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又怎能强求她什么呢?现在这番境遇,也只能求她这个傻孩子,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出什么傻事。如若她真的为了我毁了自己,怕是我这一生都将在愧疚之度过,内心将永远不能安宁。
无奈的轻叹一声,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又是暖又是酸涩。忙接过那盒药膏,放在鼻尖嗅了嗅,强颜欢笑道:“好香!这香气虽轻柔却绵长,若是摸了,怕是会被其他人发觉。若传到了毕千的耳中,定是要连累你为我受过。”
她闻言,神秘兮兮的微微一笑,难得轻松的低声道:“公主尽管放心,侯爷走了,如今不再这里。”
“去了哪?”
“这个不清楚,不过听一位小厮说,侯爷是从我们哪里选出了三个拔尖的人离开的。说是好像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得需些时日才能回来。”
我不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萧萧含笑,小心翼翼的帮我涂抹着药膏。两人互看着对方,相视而笑,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