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有着不可置信,“施主……施主怎生知道!”他猛地用手捂住了嘴,继而眼里闪过慌乱。
王陌离心里一沉,果然让他猜中了,皇叔来过寺中,而且在不久前,看着小沙弥的年龄,在早些时间,他的记忆不会如此深刻。
“施主是来和师傅论道的?”小沙弥眨了眨眼睛,“可是师傅已经……已经圆寂了!”说着他的眼里又涌出眼泪,“他们不让我哭,说是师傅已经修成了正果,弃了肉身升天去了极乐世界!”他抹了抹脸上的泪。
王陌离叹了口气,一个孩童又能懂甚,“慧思禅师一生修行,功德无量,此后圆寂定是脱离的苦海,去了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世子来访还请恕罪!”
王陌离转身就看见岔道口走来一个披着袈裟的中年僧人,方脸浓眉,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想必这就是木如寺的新任方丈。那人走到王陌离三尺开外,手持念珠,行礼道:“贫僧弘一乃本寺新任方丈见过世子殿下。”
“方丈不必客气,,听说慧思禅师坐化后满室生香,肉身更是绵软不显一丝僵态!”
弘一双手合十,口里又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一脸郑重,“师傅羽化升天,脱离肉身登了极乐世界,而这满室生香更是祥瑞之照,说明我叶州将有圣主为民祈福。”
王陌离眼皮一跳。附和道:“当真如此,乃黎民百姓之福啊!”
弘一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王陌离低声道:“世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的脸上有着一丝不自然。
王陌离一愣,继而点头,随着弘一来到了一处极为幽静的禅房。
弘一将房门关好,转身就是一拜。嘴里大呼:“请殿下恕罪!”
王陌离看着判若两人的弘一眼里微变。“不知方丈有何事是需要本殿饶恕的呢?”
弘一跪在地上,抬起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颤巍巍地举过头顶,“这是师傅他老人家让弟子一定亲手将与你的,还请世子殿下不要迁怒于本寺僧人!”
王陌离瞟了眼弘一手中的信,慢慢地接了过来,这确实是慧思的亲笔书信。慧思禅师除了在佛理上造诣颇深。他的书法也是一绝。王陌离心情复杂地打开了信件,原来慧思圆寂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日,才在信中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慧思禅师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和皇叔认识,那时,皇叔经常会来木如寺和慧思一起论道,时间久了二人也就成了至交好友。只是后来,父王即位后。皇叔来的次数就少了。五年前忽闻皇叔过世,慧思伤痛许久。有一日皇叔突然到访,让慧思着实惊了一跳,皇叔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想在木如寺借住几日。慧思知道事关重大,却是老友相求不好拒绝。那几日。皇叔接见了好几个人,最后一个最让慧思吃惊居然是齐儒昶,明王的恩师。慧思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只是那日正好外出讲经,回来之时皇叔已经离开,但是他始终不安。过了十几日就听说了,齐儒昶病死的消息更是寝食难安。虽然他不知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可是这件事却成为了心魔。后来,王陌离去寺中为王氏立长生牌位,慧思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来意,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皇叔与齐儒昶在寺中见面之事。慧思思索再三,还是将此事和盘托出,以保住全寺僧人的性命。
午时,王陌离等人回到了明王府。
王陌离从轿子里出来,就看见府门前,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他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明日就到了迎娶两位贵女的日子了。这两日忙于齐公的案子,倒是将这件重要的事,抛于脑后了。
王陌离一路往里走去,各处柱子上房梁上都是红色的绸缎,道路两旁挂着红色的灯笼。他的眼神越发清冷,那一身缟衣走在这如火的海洋里,如同一抹幽灵。
“殿下。”有人在王陌离身边唤着。
王陌离抬起头,眼神不耐的看了过去,一惊,“你怎会在这里?”
肖剑俯身行礼,这才直起腰道:“卑职刚从王爷那里出来!”此时在明王府前厅的回廊里,他一副生疏有礼的样子。这里可是耳目众多,不能让他人知晓主子与他的真正关系。
王陌离俯首道:“随本殿来!”说着就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王陌离和肖剑一前一后走着,没有再说一句。直到进了书房,王陌离才询问道:“你去明王那里所谓何事?可是为了两位贵女入城之事?”自从两位贵女进入了叶州的地界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
肖剑点头:“驿站那里传来消息,明日一早两位贵女同时入城,奴才来请示明王明日的迎接事宜。”
王陌离坐在案前,神情有些游离,半晌才道:“那件事办得如何?”
“主子放心,挑选的人都已经派往周国各地了!”
王陌离的脸上稍稍有了表情,“你去忙吧,想必今夜城防也是要做重大变动的!”
肖剑抱拳道:“主子保重,奴才告退了!”
今夜对肖剑来说,这将是个忙碌的夜晚。他要将驻扎在城南的大部分守军全部撤离到临清西南的山上,就留下少数的兵士镇守城门。但是这些兵士还必须绝对保重整个城内的安全。
肖剑有着磨牙的冲动。这便是明王要给姬国、周国的使者造成的假象,叶州城防松懈,明王目中无人,骄傲自大……他一甩鞭子,驱马向前奔前。
当晚,魏茂林回来的很晚,带来了谷池月那边的消息。
“殿下,小人将玉佩和水塘边的泥土都交给了廷尉署的右平大人,”虽然以前谷池月只是一个卑微的落魄之人,如今好歹也是叶州的官员,而且也是公子器重之人,所以让魏茂林称他一声大人并不难,难的是心服口服,那可是要见真章的,“并且详细说明了玉佩的来由。右平大人即可做了比对,和那从齐公手指缝中采到泥土一样的!”他的眼中有些激动之色,“然后大人拿着玉佩去了齐府。”谷池月被授予了全权处理此案,所以他可正大光明的出入齐府。
“结果如何?”王陌离眼中也有了
“那玉佩果然是齐公所有的!”魏茂林一脸欣慰,那一夜总算没有白忙。
王陌离的手指在案上轻叩着,现在可以肯定齐公是被人抱起头朝下溺死在那木如寺的水塘中,但是齐府内没有一人见过齐公当日出门的。他的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魏茂林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地看着自家的公子,虽然他嘴上整日叫着殿下,但是在他心目中那人还是他初见时卓尔不群,脱俗淡然的公子。“殿下!”他轻声叫着还在沉思中的王陌离。
“哦?”王陌离抬起头看了看还站在那里的魏茂林,“怎生还在这里,快下去歇息吧!”
魏茂林憨笑着,搓了搓手,“殿下明日大婚,今晚早点歇息吧,不要再操劳了!”他的眼里有着关切。
王陌离当真没有料到魏茂林会说这样的话,年近三十的他,笑呵呵地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亲近,好似他的哥哥。他的眉毛一挑,嘴角扯了扯。
魏茂林心中一抖,“奴才越礼!”他忙俯下身子。
“去歇着吧!”王陌离其实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他冷情惯了,忽有一人这样,倒叫他不知如何应对了。
王陌离起身走出了书房,却没有去西厢,而是朝着兰台而去。今夜他得见一见那个父王。
王陌离现在与明王的关系好似同盟,但又相互提防。明王一直一来都向王陌离示好,比如这次去给王氏立长生牌位,明王完全可以自己去,可是他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了王陌离。但是这权力,明王可是一直抓在自己的手里的,王陌离说白了也只有世子这样一个虚位。王陌离一直猜不透明王有什么把柄在母妃手里,他也问过母妃,但是母妃闭口不谈,只是拉着他手说,你信他便是,只要是不越过底线他是不会害你的。
底线?那人的底线是什么?
母妃凄惨一笑,在高位者最怕什么?
王陌离心中便有了数。
王陌离进了兰台,一眼就看见明王书房的灯亮着,就好似知道他回来的。他心中想着,往前走了两步,侍卫看见了他,匆匆行礼,便进去通报。
王陌离踏进书房,只见明王散着头发披着外衣,坐在榻上,微微一愣,这样随意的明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儿臣,见过父王。”
明王往前坐了坐,“离儿来了,为父等你半晌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正准备睡了!”
明王自从王氏逝后,多半会歇在妾室杨氏那里,遇到公事繁忙之时,便也歇在书房。
“儿臣有些事给耽搁了!”王陌离解释着。
“哦?”明王大感好奇,“何事让离儿这样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