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声响,这回不是赵雅南动的手,只瞧着陆辰儿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伸手把案几掀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回云锦没有进来了,突来的变故让赵雅南措手不及,脸上已全是惊愕,陆辰儿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再是笑盈盈了,而是怒气冲冲,“你这样有意思吗?”吼完了这一句,又接着道:“不论上一世,就论这一世,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话脱口而出,压根儿没想过这话不能传外耳。
陆辰儿只顿了顿,似听着脚步声渐渐离去,又气咻咻地道:“你那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何必到我跟前来,又是动刀子,又是摔东西,泥人还有三分性子,至于这次的事,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没有我还有别人,你若一意孤行,我绝对能够让上一世的局面重现。”又道:“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最后我再说一遍,对他的事没有任何兴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插手他的事。”
这话一说完,仿若先时的情形完全转换,赵雅南颓然地坐到了榻上,陆辰儿怒气冲冲地站着叫嚣。
敌强我弱,敌弱我强,她们算是敌人吗?
只见着赵雅南双手掩着脸,似有眼泪要溢出来一般,陆辰儿登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声势也弱了些,好一会儿,赵雅南的声音有些哽咽,嗫嚅道:“你永远是这样……永远这样理直气壮,永远都觉得理由……理由是在你那边……”
“本来理由就我这边,原本我就理直气壮……”陆辰儿本来还想说,上一世,是你来抢我夫君,而且抢了我夫君,只是突然间觉得腻得烦。说不出口。
不过,赵雅南这般突然示弱呜咽,陆辰儿却也是第一回见到,见过她淡定从容,见过她怒气冲冲,见过她温柔和顺,见过她狠厉凶恶,就没见过她哭泣难过,只觉得十分有说不出的诡异。
这好比说一个脾气好的人,突然间怒发冲冠。。
陆辰儿被激起的斗志,突然熄火了,坐了下来。靠在了大迎枕上了,只觉得累得厉害,沉吟了半晌,“往后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光道。互不相干,这样行不?”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赵雅南冷笑了一声,连道几个好,“说得好听,不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辈子,你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罢了,你再装耷作哑。你再掩饰得好,我都能看出来。”
听着这尖酸的话,没来由的心头一酸,大声喊道:“你是不是还想吵架?”
伸手把榻上的针线篮子给扔了,篮子里的线团、指戒、针还有剪刀全部滚了出来。洒了一地,其中一个线团滚到了门口。目至所及,一双丝履映入眼帘,伴随着云锦有些慌张的通报声:“二爷和表少爷过来。”
陆辰儿抬头望去,竟是李皓白,后面跟着进来的是程常棣,李皓白眼中是震惊,程常棣眼中是不解,云锦眼中是抱歉。
赵雅南一惊,陆辰儿一惊,现在这什么情形?赵雅南两眼微红,坐在榻上,神情颓废,而陆辰儿站在地上,居高凌下,气势汹汹,刚才又是摔东西,又是高喊,这看起来,怎么都像是陆辰儿在欺负赵雅南。
突然间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也坐回榻上,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的赵雅南也同样是低着头不说。
屋子里突然寂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只见程常棣咳嗽了一声,“赵雅南,你不是说有东西落在我屋子,,你跟我去我屋子里取,我正好收拾一下,等会儿大家一起回书院。”
赵雅南听了这话,果真起了身。
待他们出去,李皓白也回过了神,瞧见云锦要收拾地上的东西,李皓白阻拦住,“你先出去。”
云锦看了一眼陆辰儿,陆辰儿没说话,只是人已靠向了葱绿色大迎枕上。
门帘晃动了一下,云锦出去了,西边的太阳落在窗棱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照得陆辰儿睁不开眼,索性闭上眼。
没有听到李皓白的说话声,耳边只听收拾东西的声响,由远及近,陆辰儿睁开眼,李皓白已走了过来把小案几放到软榻的另一端,然后把零碎的碎碗片堆拾起来,最后把针线等物都收拾成针线篮子里去,提着篮子走了过来,把针线篮子又放到软榻的另一端,尔后,在陆辰儿旁边坐下。
“我瞧着你描样描了许多莲花的样子,你打算在荷包上绣莲花?”
李皓白的语气依然淡淡的,声音一如平常的温和。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犹如平常一般进屋。
陆辰儿盯了李皓白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开了头,只觉得心头有些忐忑不已,“我脾气不是太好。”
“只要你没被欺负就好。”李皓白说完,忽然又笑道:“方才云锦急匆匆去外书房,说你们吵得很凶,又摔了东西,我们还担心赵雅男欺负你。”
听了这话,陆辰儿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李皓白已经把她抱入怀里,陆辰儿刚想要伸手推开,却突然顿住了,索性窝在李皓白怀里,衣服上有淡淡的苏合香味道,这件石青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还是前两日翠翘整理衣裳时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李皓白从善如流,“那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你这样。”陆辰儿不由推了推李皓白。
李皓白笑了起来,伸手把陆辰儿往怀里紧了紧,“这个荷包,下次我回来时,能不能做出来?”
“既是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的,自然是要等到你生日那天才给你,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我一向都手脚不快。”
“随你好了。”
李皓白不甚在意,低头瞧着陆辰儿的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似镀了一层金光,眼里含笑带娇,颈脖细而白晳,头颅不禁又低了低,靠近了些,忽然闻到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一时间,李皓白只觉得心头痒痒,有些燥热难耐。
陆辰儿抬头,瞧着李皓白如同白玉般的脸庞近在咫尺,这休养了一个月,脸上肌肤的颜色又完全恢复过来了,只是突然间,李皓白的脸上已抹上了一层红晕,眼睛迷蒙起来,气息喷在她的颈侧,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搂着她腰的手愈发地紧了些,令她有些喘不过来气,留意到李皓白的变化,陆辰儿不由一惊,两世为人,又和程常棣曾琴瑟和鸣,这些她太清楚。
“时候不早了,你该收拾一下回书院了。”陆辰儿伸手推了推李皓白,这话犹如佛语纶音,令李皓白惊醒过来,嗯了一声,忙不迭地放开陆辰儿。
突然站起身,背对着陆辰儿,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我去一下净室,你吩咐一下丫头,帮我收拾一下。”说完,快速离了去。
陆辰儿靠在迎枕上,等心头平静了些,才坐起身,唤了云锦进来吩咐一番。
方才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了,是不是可以说,至少她不排斥。
阖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突然间洞明,不一定非得程常棣不可,这世上也没有什么非君不可。
这样很好,很好。
陆辰儿脸上多了一抹笑意,从心底徐徐升起。
李皓白从净室里出来时,已换了身衣裳,似乎重新梳洗了一番。
听到响动,陆辰儿睁开眼,望向李皓白,一对上乌黑的眼瞳,李皓白忙移开眼,神情中多了份不自在,又犹豫着觉得不妥。
忽然见罗绮进来了,“表少爷让奴婢过来问一声,说是尚公子到了,问二爷能不能走了?若是收拾好了,就去东厢房那边,他们在那边等二爷。”
陆辰儿起身,走过去,替李皓白理了理衣袖,“你先过去,等会儿我让翠翘把你要的东西送去东厢。”
李皓白嗯了一声,似忽然想起般道:“尚知玄和我说起,往后他媳妇就住咱们这边,这样你们正好多个伴。”
“纵使他不说这话,怀音姐也常常住我这儿。” 陆辰儿笑了笑,轻轻推了下李皓白,“你先过去。”
李皓白低头,瞧着陆辰儿丹唇素齿,面庞莹嫩,明眸含笑,意态盈盈,禁不住伸手把陆辰儿搂入怀里,握着纤腰,手上的力道似要折断一般,“知玄媳妇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你们若是要出门,务必多带些护卫。”
陆辰儿听了,道了声好,知道是上回在乡间,她们三人被劫的事,仍旧让他心有余悸,“其实这是松林镇,休阳重镇,治安只怕比县城那边还好,你不用担心。”
“那当我白嘱咐一句。”李皓白笑着松开陆辰儿,提步走了出去。
待他离去,罗绮从门外走了进来,陆辰儿没瞧见桃夭,不由道:“桃夭呢?”
“尚奶奶过来了,桃夭跑了出去。”罗绮忙回道。
进来,瞧着地上还有一堆碎瓷片,忙让小丫头进来收拾。
没一会儿,只瞧着云锦进来了,“东西已让翠翘送出去交给了长学。”
云锦见陆辰儿嗯了一声,坐回了榻上,又道:“既然尚奶奶过来常住,自然要住在西厢房,不如把桃夭姑娘也安排去西厢住,免得和姑娘挤一起。”
陆辰儿自然明白云锦的心思,这回只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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