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当那个声音喊出大阿哥时,胤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根本不需要看一念的反应,使出浑身力气出其不意地撞翻身边抓着他的人,也顾不得方向,就地一滚。
一念也反应很迅速,在那声大阿哥喊出来时就示意胤褆身边的两个人抓住胤褆。
只不过一念的反应是快了,可那两个喽啰却呆了——自个儿抓的原来是个阿哥?!待反应过来要抓住人时,胤褆恰好矮下了身子,他们只来得及触摸到胤褆的衣服。
谢博乐则是一边闪躲,一边摸出藏在袖口里的小刀片,快速割断了绳子,顺手抢了一把武器就马上跑到胤褆身边,近身护卫。
“都不许动了!”胤褆用谢博乐递过来的小刀子割断了绳子,从谢博乐身后转出来,一挥手,大声喝道,身为天潢贵胄的王八之气乍显,混战一团的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形势瞬间大逆转!
谢博乐站在一边,长刀横握,护在胤褆身前。
那个喊出胤褆身份的人,也就是被谢博乐把整个小队的都给揍了个遍的那个第七纵队在队长的率领下站在另一边,虽然表情有些迷茫,但唯大阿哥马首是瞻的信念也挺坚定的,干脆就警戒防备着除了胤褆二人的所有人。
衙门的差役头头则在那句“大阿哥”喊出口时蒙了,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永祚一念这边虽然没有太多表情,想必心里也是极为懊恼——若能抓住鞑子皇帝的小鞑子,想必也会成为一个极有利的砝码,没想到却被如此轻易地跑掉了。
四方人马对峙了片刻,马上确定了各自的阵营——
朝廷和反朝廷。
“真是不好意思啊和尚师父,看样子爷不用交赎金了。”胤褆笑眯眯地看着一念。
“你小子!”永祚气极,又想拔剑冲过来,却被一念拉住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看起来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有援兵了,贫僧实在羡慕。”
“矮油——师父不要这样夸爷,爷会害羞的。”
一念咬牙,“施主原来是惯会演戏的,怪不得贫僧会被骗到。”
“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嘛。师父你不会撒谎,听不出谎言也情有可原,不过,爷觉得师父你应该看得清局势吧?”胤褆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尔等逆贼,速速投降吧!”
七纵队队长愕然地瞪大眼睛,是说大阿哥不过出来逛个街,竟然还能揪出个叛党据点,这人品……太强了一点?
“哈哈?投降?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敢命令我投降?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投降?!”一念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连一直挂在嘴边的自称都不说了,看着胤褆等人的眼神是极其傲慢不屑的,“更何况,如今的局势又是怎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一念说完,一摆手,数十人突然从隐秘处冒了出来,两方阵营针锋相对。
胤褆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就算一直把佛祖贫僧挂在嘴边,所谓的佛心却是没有的。退后了一步,大声道:“给爷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
混战开始。
谢博乐反正是一听战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随手抓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卒子往胤褆跟前一杵,扔下一句“保护好大阿哥!”便一个飞身跑去跟那个永祚打了起来。
胤褆无奈地看了一眼被谢博乐吓得够呛的第七纵队的小兵,也不能太指望对方的保护,只好自己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战局。
战局进行得很激烈。一是一念这一方的人并不恋战,毕竟这里离总督府不远,万一再有其他援兵过来可真就要毁了;而那个小队长同样想要速战速决,毕竟自己刚刚差点陷大阿哥于险境,如今大阿哥又正在旁观战,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正当胤褆一边观战一边四处找着地方躲避时,耳边传来七纵队队长的一声“大阿哥小心——”
胤褆回头一看,谢博乐和永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到了主屋里,他回头看的时候谢博乐正被永祚一脚踹到廊柱上,本就年久失修有些不太结实的廊柱晃了晃,朝胤褆砸了下来。
特么爷就跟这柱子神马的八字不合是吧?!胤褆默默地吐了句槽,弯□就准备打个滚躲过去。没成想,一开始妄图诬陷胤褆和谢博乐的那位钱家大少完全不顾眼前的大局,只想报那一脚之仇,落井下石地一个飞冲,把毫无防备的胤褆撞倒在地,他勉强滚走,倒是拼了命也要把胤褆送给柱子压。
胤褆完全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侧翻了个身子,双臂紧紧护住脑袋。
廊柱轰然砸下,扬起漫天灰尘。
“大阿哥!”谢博乐不再恋战,一拳逼退永祚,想要上前查看。
“大阿哥!”七纵队的队长也瞬间蒙了,被叛军在胳膊上砍了一刀才回过神来,也急欲过去。
“咳咳咳……呛死爷了……”灰尘中传来胤褆一贯懒散不正经地嚣张嗓音。
谢博乐和七纵队的队长orz……
——就该想到自家爷那福大命大的,一般死不了的命。
没想到两人刚松了口气,胤褆那里就又传来一阵哀嚎:“嗷——疼疼疼……”
“您又怎么了?”本来都准备回去继续打的谢博乐无奈地分神问道。
“……爷的辫子被柱子压到了。”胤褆难得的弱下了声音,“抽不出来了。”
“只是压到辫子又不是脑子,割掉就好啦!”谢博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继续跟永祚缠斗在一起。
永祚看了一眼胤褆,不屑地撇撇嘴:“带着个奶娃娃上战场,你们的鞑子皇帝果然狠毒!”
“奶娃娃?”谢博乐笑了,“你那是在说谁?万岁爷的儿子,个个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你以为都像你这样,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你知道我是谁?”
“对于即将要杀死的人,我需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迎上对方困惑的眼神,谢博乐笑得张狂,“所以,我略略动了动脑子,想到了属于你的叛军领袖之一的名字——”
“……”
“朱永祚!”
“乒——”的一声,短兵相接。
谢博乐的胳膊上划了深深地一道口子,朱永祚胸前的伤口更是鲜血淋淋。
“你果然很强,不过……”捂住胸前不断流出来的血,朱永祚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并不打算现在死,所以——”
“——告辞了!”
朱永祚的话音刚落,就听“嘭——”的一声,一颗烟雾弹炸开,紧接着四周白烟弥漫。
场面乱得有些失控,七纵队队长的声音格外清晰:“七纵队的人听好了,守住出口,不要让逆贼们逃出去!”
一听说逆贼要逃,胤褆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刀将鞭子割断,正要站起身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了脖子上,阴郁冰冷却略带熟悉的声音如同蛇一般缠上耳际:“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你们的鞑子皇帝是不是会伤心悲痛?”
“也许会有一点,但是汗阿玛的儿子很多。”胤褆惊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平静,心情很好地挑起嘴角,“所以和尚师父你确定要用你一条命换爷的么?”
箭矢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念一惊,迅速转身闪开,箭尖擦过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胤褆趁机与一念拉开距离,“在烟雾中都能有这样的准头,和尚师父你要不要试试她在正常环境下的水准?”
看着烟雾越散越淡,一念再有心想要杀胤褆也只能作罢,如此反倒收了一身杀气,又变到言笑晏晏的模样,“大皇子如此有能耐却被身为太子二皇子压了一头,难道不觉得委屈不甘么?”说完,转身便要走。
只是那箭能射第一发,难道就没有第二发了?
在一念转身的刹那,第二支箭矢携裹着比上次还要凌利的杀气直冲过来,一念闪躲不及,右肩中了一箭。
迷雾掩映中胤褆只瞧见了对方踉跄了一下的身影。
“不用追了。”胤褆对着虚空命令了一句,随后便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一阵细碎却整齐的脚步声后,属于女子的柔美却坚定的嗓音响起:“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爷责罚!”
“你们来得很及时。”胤褆抬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四侍,并未斥责。本来他跟谢博乐出来玩就没通知她们,反倒叫她们在营地待命,能在关键时刻赶过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您受伤了?”七星的主要责任就是保护胤褆,立刻注意到对方血淋淋的手背。
“啊,手被擦伤了,还崴到了脚。”胤褆很是有些懊恼,是被那个姓钱的大嗓门撞到时不慎扭伤的,就是因为这个,在柱子砸下来时他险些没躲开。他当时是用手护住脑袋,而那柱子几乎是擦着他脑袋过去的,所以把手背磨掉了一层皮。
四位侍女心疼得不行,也恨得不行,刚刚就该把那个和尚抓回来,狠狠地虐一顿!
没过一会儿,绿旗营的其他援军也抵达了,烟雾很快散去,七纵队的队长交代了几句,把清理现场的事情交给了同僚,便到胤褆跟前请罪——毕竟眼前这些事的发生都是他那句“大阿哥”引起的,自己主动认罪领罚比事后追究总是要好的多。
谢博乐也差不多,毕竟跟着大阿哥出来的人是他,就算是被强拉出来的,保护皇子也是他的职责,如今这样他也有责任。
胤褆一边由着七星给自己包扎伤口,看着两人带伤请罪,他又能说出什么惩罚,说到底这些事还不是因为他任性出门逛街引起的?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让两人下去治伤了。
有了援军的帮忙,战场清理的非常快,只清扫出三名逆贼,具已死亡,己方无人员伤亡倒也算赢了,只是让逆贼的领袖跑了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甘心。
正当众人准备离开时,有人从角落里找到吓得快晕过去苦逼流泪的钱大公子。
一看到那张脸胤褆就厌恶得无以复加,毕竟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几次三番在他背后捅刀子,“龙牙,这人给你了,别让他活的太舒服,也别让他死的太痛快。”
回到绿旗营自己的住所,胤褆遣走了一干伺候的下人,独自躺在炕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念走时的那句话。
不甘么?
胤礽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细细看了一遍。
负责磨墨的小喜子见状,笑嘻嘻地奉承道:“太子爷的字真好,连万岁爷也夸呢!”
胤礽闻言未置可否,却是皱着眉,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果然,还是腕力不够。
把纸放下,“下午的马术课可安排好了?”
小喜子垮下了脸,“爷您还要去校练场啊,您昨儿练了大半下午,到现在腿还抽疼着,万岁爷不是准您今儿不用去了么?”
“啰嗦!”瞪了小喜子一眼,胤礽没好气地准备离开书房。
——满人马上得天下,他不能让这份传统遗失。更何况保清九岁时都能骑马射靶十有八中,他作为他的弟弟也绝对不能落后。
没想到转身就看到了康熙,胤礽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儿子叩见汗阿玛。”
“怎么,朕听说你又要去校练场?”
“是!”胤礽点头,“儿子不孝,让阿玛担心了。”
“没事。”康熙摆摆手,进了书房,在胤礽的书桌前坐下,“太子知道上进,朕很高兴——这是你写的?”
胤礽看了看正是自己刚刚放下的大字,遂点点头,“是儿子写的。”
康熙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以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字实在算是很好的了。康熙饶有兴致地又翻了翻其他的东西。除了大字,还有几本四书五经注解和自己的理解写的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在翻一翻,还有几篇拉丁文的字以及一些机械的图纸,最后翻看了一下放在书桌不算太显眼但取用十分方便的位置的一个小檀木匣子,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还没等胤礽回答,康熙已经自顾自打开了——厚厚一沓写满了胤礽字迹的纸。略略辨别了字的内容,莫名有些熟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奏章内容和他的御笔朱批,甚至还有胤礽自己的看法。
胤礽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汗阿玛给儿子看得奏折儿子有时不明白。虽然有些汗阿玛您给解释了,但有些汗阿玛也说等儿子长大了就能明白,儿子就把这些都抄了下来,经常看看,说不定就能早早明白了。”
康熙突然想起好几次他听到宫人报说皇太子亥时正才睡下,不由觉得有些心疼,“保成还小不用如此拼命的。”
“保成不小了。”胤礽摇摇头,“保成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太子,让哥哥和汗阿玛骄傲的皇太子,就算辛苦些,保成也不怕。”
“你还是个孩子呢。”
“哥哥比我大两岁就已经去了战场了,这又算什么呢?”
“保成想保清了?”康熙想了想戏谑地笑道,不过想想兄弟俩几乎没有分开过,想念什么的倒也正常。
“是有点。”
“要不汗阿玛把保清召回来?”
“不用!哥哥不会高兴的,保成才不要拖哥哥后腿。”
“……但愿保清也不会拖你后腿才是。”康熙自言自语地低声念了一句,胤礽没听清,反问道:“汗阿玛说了什么?”
“没什么,老大受伤了你知道么?”
胤礽急了,“严重么?”
“没什么大事。”康熙把胤褆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过几天胤褆的辫子大概就会送过来了。”
人没事就好。胤礽松了口气,“那汗阿玛能把哥哥的辫子给儿子么?”
“晚了。惠妃已经跟朕预定了!”
“啊~~惠额娘下手好快。”胤礽一脸失望。
“好了朕也就过来看看,既然你想要上进,朕自然是支持的,只是要注意身体!”
“是,儿子谨记。”胤礽跪下,“儿子恭送汗阿玛。”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开始寻思,汗阿玛过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啊?
康熙出了毓庆宫,微微叹了口气,今早的密报是来自谢博乐的,详细说明了站事的经过以及一念和尚临走时对胤褆的那句挑拨离间。
是啊,胤褆你真的甘心么?
而胤礽,你又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呢?
兄弟阋墙,惠妃你的那个梦,真的只是梦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这么肥的份上。留个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