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初来沐城县会落得如此窘境,老刀他们表面看着客气,背地里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外人放在眼里,哪怕我是从首都派遣过来的派遣员。
我是个容易较真的人,他娘的,老刀他凭什么不让我接触案子?为了这事,我去找沐城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魏元雄,我本以为他能给我拿拿主意,谁想他根本不想管我,而是把我推给罗敏慧局长。但罗敏慧局长根本不愿意见我,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解开避开我。
孤掌难鸣的感觉使我窒息,老刀带着他的队员忙忙碌碌地依旧在调查“脑髓开花”和“烤人皮”的案子,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这就好像是预谋好的。我不能随他们,也不能查看任何资料。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摆设,抽空给首都的吴晃先生打电话,说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困难。
“袁圭,我很看好你,白教授也一直举荐你,我想你不会令我们失望的。至于地方的刑警,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你不能喧宾夺主。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吴晃说。
他没有亲临,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困难,说漂亮的话,谁不会?但他已经认定我的处境了,哪怕我死在沐城县,他估计也不会帮忙。我只能妥协,想起“脑髓开花”的现场,想到那张卡片上的日期,我问吴晃先生,4月4日前,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我被调遣到沐城县。吴晃先生想了一会儿说,除了他和白教授之外,没有第三者知道。
这事奇怪了,4月4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吴晃和白教授选中,凶手怎么知道?我沉思着,吴晃先生跟我说起一件事,他告诉我,那张包着死亡录像带的烤肉纸,他已经让鉴证科的人检验了,烤肉纸上面的肉沫和血斑不是猪肉牛肉羊肉而是人肉和人血,至于是谁的,鉴证科的人暂时还没能分析出来。
至于韩胤和许清两位学长突然发疯挖掉自己的双眼,吴晃先生没有给出答案。许清学长背部的血手印,他给出的解释是有人砍走了韩胤尸体的双手,他正在派人追踪这个砍手者。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寒意,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一种联系?让身在首都的我和沐城县产生如此诡异的联系?两地距离那么远,为什么沐城县的一件凶杀案会牵涉到首都八年前的凶杀案。我认为,我接下来会做两件事,一是调查给寄包裹的寄件人陈申,二是查找楚慧娟的老家。我怀疑当年丁震杀死楚家一家三口之后,劫后余生的楚慧娟回到了沐城县。
我回到公安局,进入刑警支队的办公室,老刀他们出去办案了,唯有队里的文书罗莎莎一个人在里边整理文档。罗莎莎属于文职,主要工作为做记录、写报告、整理文档、联络、报账等等,她看到我面无表情坐在一张椅子上,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说:“龟爷,先喝杯热茶解解闷,你今儿来是想看案情的报告?我想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龟爷?”我怔了怔。
“他们背地里都这么喊你,我想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你吧?”罗莎莎放下手中的活儿跟我说。我埋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并不作声,她说得对,打小人家都叫我“小龟”或者“龟爷”,我都习惯了。罗莎莎此时笑道:“地道的普洱茶,好喝着呢!”
我端起茶杯稍稍呷了一口说:“听说你是罗敏慧局长的女儿?”
“呃,怎么了?”罗莎莎反问道,她倒也没有太惊讶自己的身份被我戳穿。
“能让我见他一面吗?”我问道。
“不行,他根本不想见你,也没有见你的必要。”罗莎莎淡淡地说,从她的语气中我算是明白了,罗敏慧局长故意在躲着我,这成为了事实。没有哪个女儿是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的,特别是在一地方上班的父女。我咂咂嘴,正想说什么,她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想办案,你满腔热血,你一身干劲,可惜老刀他们不大愿意让你参与。但老刀只是不让你参与他们,没说不让你自个单干。”
她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忍不住多喝了一口茶,“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首都派来的人,他们不敢拿你怎样,你自个硬要去查案,他们还能杀了你吗?老刀他们觉得你有嫌疑,所以不让你跟着他们,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自己给自己证个清白去吧!”罗莎莎微笑着说,我没有想到她天天待在各种文档和文案里边,思路会那么清晰,她不上前线,实在是屈才了。
“我明白了。”我把罗莎莎倒给我的整杯茶水都喝光了,一滴不剩,她这番话算是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没有老刀这帮人的配合和帮忙,我自己也行的。再说,我也不能一直被“嫌疑”下去,困难只是一时的,我一定要让老刀他们心服口服。只是凶手为何会针对我,我实在闹不明白。刚刚来到沐城县便遭到凶手的接待,搞得我没空去调查白教授和祝淇失联的事情。
罗莎莎嫣然一笑说:“我爸他作为沐城县公安局的局长,他躲着你也不是没有原因,上面有上面的压力,下面有下面的压力,两头都不能讨好,这不上不下的,他能不躲着你?”
也是,老刀他们好歹是罗敏慧的手下。老刀更是他的老部下,他总不能不护犊。我来自首都,他也担心自己的前程,但也不能太偏着我,何况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所以,这罗敏慧也算狡猾,他干脆一撒手,不闻不问,让我和老刀他们去竞争一下。
死亡重案,岂能儿戏,但是人情世故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点干货,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沐城县发生烤人皮的血案,案情已经拖那么久,只怕罗敏慧也认了,能破案就破,破不了就让它成为悬案,毕竟市局和省局的专家来了都没能抓住凶手,也不能全赖他。
认清这个事实,我心情放松了许多,老刀不让我参与侦查,但他和罗敏慧也不会阻扰我自个去查。虽说没有老刀他们的帮助,侦查案情会艰难一点,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凶狠残忍的连环杀人犯,我不能认输。
从公安局出来,我想沐城县殡仪馆,希望能在那儿获取一些关于烧火工陈申的资料。按照“烤人皮”案件的报告,还有陈申的供词所言,陈申喜欢受害者杨采晨,有尾随跟踪的迹象,但他没有杀人。虽说他没有杀人,但我清楚,他似乎目睹了杀人现场。
他说他知道谁是凶手,他一定是想借刀杀人。自己喜欢的女孩遭受两个禽兽伤害,他必然会动杀念。我认为陈申是钦佩和敬畏凶手的,所以他宁愿自杀也要隐瞒自己的所见所闻。
还有一事,三具停放在县殡仪馆的被剥皮血尸失踪后经过市局、省局专家的调查,将三具血尸扔进焚尸炉毁尸灭迹的人正是陈申,虽说他一再狡辩。可想而知,他这是在帮剥皮凶手的忙,不管他是自发的还是凶手的命令,他一定认识凶手,或者见过凶手。
我还有另外一个猜想,陈申给我寄死亡录像带的包裹,他也极有可能是凶手的同伙。想到这儿,我已经来到殡仪馆大门,正想走进去,我看到小庄哼着歌谣从里面走出来。他也看到我了,快步走到我跟前,“龟爷,你咋来了?老刀不是不让你参与么?”
“小庄,你来这做什么?”我看到小庄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
小庄见我盯着他手里边的证物袋看,他故意将拿着证物袋的手挪到后背。
“我都看到了,是半张扑克牌吧?”我笑道。
“算了,我也懒得隐瞒,跟你说吧!那张礼单卡上边不是说除了‘脑髓开花’之外还有两份见面礼送给你吗?第二份见面礼出现了。”小庄说道。
“什么?”我纳闷了,第二份见面礼来得可真快。
“瞧瞧,半片黑桃八。”小庄把身后的证物袋举到我跟前,证物袋里边还带着点血迹,装的正是五十四张扑克牌里的黑桃八的一半。
我咬咬牙,那张礼单卡并非恶作剧,凶手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为了让我滚回首都还是别的。
“我得把证物送去鉴证科,不说了。”小庄朝前面走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跟我说:“龟爷,我想跟你说,我是支持你的,我最看不惯老刀他们这种做法,你自个也笨,老刀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找个借口让你走开。我总感觉他们这帮人在隐瞒着什么,压根没心思去调查。反正,你自个要是有啥想法,咱们哥俩可以好好聊聊。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同意调到县里,我就是想来办大案的。”
他说完屁颠屁颠地走了。
他的话让我哭笑不得,年纪比我大,性格却比我幼稚一些。
这时,我看到沈曼、马寨他们从殡仪馆里边走出来,为了避嫌,我急忙躲在一边。等沈曼、马寨他们走了,我才走进殡仪馆。
殡仪馆的管理员见到我之后,他好像认识我,问我是不是从首都来的?我说是的,管理员说,刚刚沈曼法医提醒了我一句,如果看到一个从首都来的年轻人,务必带他去见见尸体。
沈曼这番话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跟着殡仪馆管理员进入201号停尸间。
停尸间里边没有尸体,在一张停尸床上面摆着两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挨在一起,紧密地靠着,定在一滩血水上面。两颗心脏的外表插满了羽毛,羽毛五花斑斓,长短不齐。靠近一看,两枚心脏上插着鸡毛、鸭毛、鹅毛、雀毛等,看上去宛如两只毛茸茸的绣球、毛球。由于心脏还在滴血,血染着羽毛,羽毛的颜色显得更加鲜艳。
“这就是沈曼法医指的尸体?”我回头问身后站着的殡仪馆管理员,明明只有两颗粘在一起的心脏,哪有什么尸体?
管理员点点头。
我心里感觉简直日了狗,这两颗插满羽毛还滴着血的心脏正是凶手送给我的第二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