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的举动惊到正在现场勘查的老刀他们。老刀看到我来了,伸手招呼我过去。老刀他们虽说有点儿看不上我这大学生,调查案件的时候,他们倒也不会排挤我。我深知他们几个都背负着一股莫名的压力,自从霍澜的尸体被发现以来,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人数都快达到两位数了。再不加把劲把案子破了,再混球也会感到愧对警装上边“警察”二字。
我走入案发现场,嗅着屋内阵阵腥味,老刀开始向我讲述案情的具体情况。
早上六点半,有人听到旧楼内发生争吵,争吵声断断续续半个小时,跟着响起一阵枪声。听到枪声后,有人害怕了,赶紧报警。
老刀当时只是派副支队长杨彪和刑警张潮过来瞧瞧,他们顺着楼梯往上爬,爬到四楼发现门开着,里面亮着灯火。两人走近了发现门槛处有血印,赶紧推门进去。进来之后便看到眼前这双尸奇观。
杨彪没法做主,只好让张潮去通知老刀,自己则巡视案发现场的周围环境。
老刀听到张潮对案发现场的讲述,出门赶往案发现场的时候碰到风风火火新来上班的小庄,他这才想起了我,于是让小庄去通知我。
至于其他情况,还得等法医沈曼的报告。张潮和杨彪正在检查周围的环境和向周边居住的人进行谈话。辅警马寨则在跟这栋旧楼的楼主进行交谈。
基本了解了情况,我走向正在尸检的沈曼。沈曼带着白色手套正在摸着尸体,仔细检查。我不敢打搅她,法医这种注重细节的工作,在尸检的时候最好别随意打断他们,不然,会有误差。
我低头看着两具尸体,女尸被撬开头盖骨的地方还在滴血,血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流,血还没有凝固,死亡时间不算很久。
这会儿,我看到沈曼将手伸进女死者被撬开的脑颅,她的五指彻底伸进那红白色的脑髓中,五指搅动着豆腐状的脑髓,又是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伸手捂了捂鼻子,沈曼抬头看到我的动作,嘴巴里边哼了一句:“胆小鬼。”
我不明白沈曼为何去搅动死者的脑髓,但她却在女尸头上的脑髓溶液里边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半张扑克牌,牌面是红桃七。凶手在死者脑髓中插入这么半张扑克牌,我和老刀感到无比意外。老刀忍不住走过来看了一眼,红桃七扑克牌对半折叠割断,一半留在女死者脑髓内,一半不知下落,可能是被凶手随身带走了。
沈曼将从女死者脑髓内取出来的半张扑克牌放入法医专用的透明塑胶证物袋。完成这件事后,她开始去检查连接男死者嘴巴和女死者脑髓之间的竹竿吸管。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单间,大概二十多平方,只有一个内卫和一张床一张椅子,其他东西零零散散的都是些生活用品和衣物、鞋子。
马寨这时候回来了,他告诉我和老刀自己跟房东谈的内容。当年,普通民宅是没有监视器的,办案只能通过不断的询问和调查、痕检。
房东说他这栋房子本来就要拆了重建,他的房子陈旧,租金不高,近年来,不少外地人喜欢到他这儿租房子,有了财路,所以迟迟没有舍得拆掉重建。他也很后悔,早知道发生这种事,他就不会把屋子租出去。
通过房东,我们了解到男死者的身份,男死者名字叫林兴隆,正是这个单间的租房者,来自隔壁省的桐市,目前在沐城县开了一家馄饨饺子馆。女死者的话,房东并不认识,看来是男子外带回来的。房东还说,林兴隆的饺子馆生意很好,早出晚归,除了交租金当天,他很少见到林兴隆这个人,也不知道林兴隆在外面招惹了谁。
房东倒是把事儿推得一干二净。
杨彪和张潮同样没有带回来太多的有效线索,附近的居民都说跟林兴隆不熟,很少见到林兴隆,只知道林兴隆是个开饺子馆的,至于有无妻儿,还是哪里人?他们都一概不知。
犯罪现场周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种种迹象让我了解到,凶手很聪明,办案手法简单粗暴,而且是个计划通,死者的姿势还有半张扑克牌足以证明他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还有,他不像是新手,杀人手法极为熟练,而且杀人过程特别享受,一丝不苟,半点不慌张,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凶手心狠手辣,心思缜密,手法老道,颇具艺术,深懂反侦察手法,这种人几乎就是为犯罪而生的。这种犯罪嫌疑人具有极高的智商,绝非普通人所为。这对于我们排查嫌疑人有一定的帮助。至于犯罪动机,我暂时还不知道。
老刀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他们将这个案子和“烤人皮”案联系在一块,会是同一个凶手作案吗?如果不是,沐城县一下子出现两位超级变态杀人狂魔,这让老刀他们很不安。
两个案子差异很大,凶手相同的话,只能说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和扰乱我们的调查,他正在换杀手方式。
我告诉老刀,我们可以先进行排查,两个案子,手法独特,并非寻常人能做出来的,我让他们先去调查沐城县类似于教师、医生、退伍军人、艺术家这些人群。老刀否决了,因为他们早就排查过了,没有任何效果。
老刀让张潮去调查女死者的身份,然后叫沈曼过来进行初步的尸检报告。沈曼说,她在死者指甲缝里边找到了毒品碎沫,两名死者均有吸毒的情况,由于吸毒过度导致晕眩,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凶手先是用锐器撬开女死者的头盖骨,再者把男死者直接捅死,男死者背部被凶手捅了三刀,刀刀致命。
杀人之后,凶手挪动了尸体,将尸体弄成一坐一跪的诡异姿势。
至于其他情况,还得等她进行尸体解剖再说。
沈曼交代之后开始找人来清理尸体,脑壳都被撬开了,满脑子的脑髓液体,尸体可不好处理。但是沈曼对于尸体大概已经习惯了,丝毫没有畏惧和嫌弃之意。
我随着老刀、杨彪、马寨三人下楼,楼下围着不少看客。这时,我们看到小庄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面走出来叫道:“支队长,我发现了新的线索。”
小庄说完跑到我们跟前,他举起左手,手里边拿着一张卡纸做成的粉红色卡片。
小庄把粉红色卡片递给老刀。
老刀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将卡片递到我们面前。我们看了一眼,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新来的派遣官袁先生,请收下我给你的见面礼,这是第一份见面礼“脑髓开花”,后边还有两份,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感到惊喜。1996年4月4日凌晨。”
“哪来的?”我看得心惊肉跳,赶紧问小庄。
小庄指着旧楼楼下门口边上锈迹斑斑的绿皮收件箱说:“就在那,我没事翻了翻,结果找到了它。”
“只是没事翻一翻?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它在那了?”杨彪问了一句。
“你们怀疑我?”小庄瞪大了眼睛。
“彪子,别吓唬他。”老刀赶紧叫了杨彪一句。
小庄说:“我真是冤枉的,我刚刚路过那儿,看到收件箱,才会去瞧瞧,我也没有想到里边会有这种卡片。”
我伸手从老刀手中拿过那张卡片,这是凶手留下来的,他不是在给我惊喜而是在给我惊吓,看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赶走我,让我无法介入案件的调查。
这么说,这次的犯罪和“烤人皮”者有关?凶手这是故意找茬。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卡片的时间,时间并非今日,4月4日,当天我和吴晃先生还在首都协和医院跟张伯翰队长聊八年前的案子。当时吴晃先生还没有确认把我作为“派遣员”调入沐城县。为什么凶手会提前知道我的到来?一道微风吹来,我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正如老刀他们所想,吴晃先生怎么会派出我这个毫无资格、年纪轻轻的警校学生到沐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反常,但我不能胡思乱想,平复心情,既来之,则安之。
“袁圭,你在想什么?”老刀看到我发呆,问了一句。
“没有。”我把卡片交还到老刀手中。
“袁圭,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认识凶手?”老刀不客气地问了我一句。
我当场愣住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凶手?我要是认识,凶手早就归案了。但我想到了张队长的话,难不成真是丁震的鬼魂在作祟。
我没有回答老刀,老刀显得有点生气了,他怒道:“袁圭,我给你机会了,你小子得老实交代,为什么上面会派你这年轻人来协助调查?为什么凶手留下的卡片只针对着你一个外来者?你到底是不是认识凶手?”
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甚至觉得很可笑,因为一张凶手留下的卡片,我被怀疑了。
“第一件见面礼,脑髓开花,接下来还有两件见面礼,这是凶手说的。袁圭,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我不想再有人受伤害。”老刀厉声说道。
“就是,如果还有两件见面礼,只怕比脑髓开花还严重,咱们不能再让凶手作案了。从这件事看,凶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马寨对我说。
小庄似乎也相信了他们的猜测,抬头看着我说了一句:“兄弟,人命关天哪!”
“我不认识凶手,行了吧!”面对诸人莫名其妙的问话,我大声说了一句。这话感觉是老刀他们硬逼着说的。
“哼,我不知道你在为凶手遮掩什么,从今儿开始,我不允许你插手这件案子。”老刀怒气冲冲地朝我说完这句话,带着杨彪、马寨转身走回旧楼。
“你没有那个权力。”我朝老刀离去的背影喊道。
“在沐城县,我刀京龙就是权力。”老刀回了我一句。
“啧啧,真可怜。”我身边还没有离开的小庄朝我笑道。
我白了一眼小庄,转身朝前面的老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