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300多公斤的斑马,全力后踹并且命中的情况下,可以踢死一头狮子。而眼前的这只领头麋鹿至少有600公斤重,被它的飞踹正中的我,清楚地听到自己胸口发出了“咔咔咔”的脆响,然后在飞出了将近十米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依稀感觉到,在被踢中的瞬间,洛神赋的冰凉气息突然全部集中到了胸口,然后借由那只踢中我的后蹄传递到了麋鹿的身上。
然而,我完全没有力气去看看那只麋鹿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力地半伏在地上,任由剧痛、耳鸣、时远时近的呼喝声、恶心的呕吐感、眩晕感、还有喉间溢出鲜血咸咸的味道,轮着番地涌上来,带着恶意撩拨着我的每一根末梢神经。
洛神赋疯狂地运转了起来,冰凉的气息席卷全身,修补着身上破碎的一切。一种麻痒交织的感觉极大地缓解了断裂的肋骨不时刺进内脏的痛苦,但也阻止了我在被众人抬起的时候干脆地痛晕过去。
意识模糊间,我听见麋鹿那边的人群发出一声声压抑住的低呼和嗡嗡的议论声。我自己则被放在了一副用麻绳和木棒做成的简易担架上面,斟骊在一边陪着我说着话。当然,主要是他在说,疼痛使得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听他在讲些什么。
不过我猜,大概就是“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这类陈腔滥调了吧。
这时,有两只手搭住了担架一边的把手上,耳边传来熊灵清脆的女声:“我来吧。”
“熊灵姐”
“我来。”
斟骊没有再坚持。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体格健壮眉目清秀的姑娘走到我担架的一头,把手里的石锤放在地上,蹲了下来,手法熟练地开始替我正骨,虽然已经被洛神赋缓解了不少,但疼痛感依然让我闷哼了起来。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了。
我在努力地忍痛,她也似乎没什么话。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这姑娘突然像打开话匣子一样絮絮叨叨起来。
“午饭就在这里吃了,他们已经开始生火,麋鹿肉,加一点野菜,是妘昌大哥刚刚带人去采的,我刚刚把斟骊也打发过去帮忙了,他做事毛毛躁躁的,我不放心他替你正骨,所以还是我来吧。”像是解释一般,她这样说道。
我看着她,虚弱地笑了笑,说道:“我其实没什么事,胸口的骨头虽然断了几根,但是感觉位置还是正的,慢慢养就好了。他们在杀麋鹿,你不用去帮忙么?”
她似乎对我已经能说话有些惊讶,待听到后来,她回首看了看在不远处忙活着的人群,眼中透着羡慕,显得有些意动。
但随即,她摇了摇头。
“他们人够了,”她说,“而且你是我的组员,我要对你负责。”
我本就对她主动来照顾我有些疑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说实话,有些意外,因为在之前的短暂接触里,她给我的印象完全是一个不好相处的苛刻上司。而我在她眼里,应该就是一个拉低全班平均分的插班关系户。
我不禁又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组长。嗯,那种认真而有朝气的神态,就像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懵懵懂懂而又充满理想和干劲的大学生一样。
我对她笑了笑,“谢谢。”
听到我的道谢,年轻的姑娘也放松了一些,显然,这种和人打交道的活也不是她所擅长的。所以她就继续笨拙地,絮絮叨叨地,叙述起了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管我自己看不看得见。
期间,芈垵队首也过来看了我一下,见熊灵在陪着我,宽慰了两句后,就走开了。
我胸口的断骨虽然严重,但在洛神赋的保护下,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偏移,所以正骨很快就结束了。不过熊灵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絮絮叨叨地在旁边说着话,我更为意外了,看不出这肌肉女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特意留在这里宽慰我,虽然宽慰的手法很拙劣就是了。
我看着她,心里感叹,学识和修养之间,果然没有必然的联系。
“这几只杀死的雄鹿,尸体都要处理一下,主要是把内脏挖出来,心和肝吃掉,其他的就不能吃了。肉要切成一块一块的,等下比较容易烤透,那些野菜有些咸味,烤的时候撒上一些,味道很好的,可惜你现在这样子是吃不到了。哦,对了,你可以喝水。”
她突然想起早该给我喝点水的,有些手忙脚乱地取出了竹筒,拔去塞子,把筒口凑到我的嘴边。我没喝几口,就听她说道:“你看,他们开始处理那头大家伙了。”
我转头看去,是那头头鹿,顺着人群的缝隙,我看到它横躺在地上,胸口完全塌陷了下去,就像被它自己全力踹了一蹄子一样。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是有洛神赋的恢复效果,我现在应该也是那个样子:胸口塌陷下去一个大洞。但现在经过功法的恢复,两个伤口变得大相径庭。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被踢中的那一瞬间,从体内传递出去的冰凉气息。直觉告诉我,头鹿胸口和我胸口几乎一模一样的致命伤,应该和此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真的烦透了这种什么都要靠自己摸索的所谓先天功法。
熊灵的目光也停留在我的胸口上,欲言又止。
我看看她,想了想,说道:“忍了很久了吧?”
“什么?”
“你想问的问题,忍了很久了?”
她诧异地看着我,稍稍犹豫后,坦率地点了点头。“因为你重伤,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我欠你人情。问吧。”
“那头鹿是你杀死的吗?”
“你觉得呢?”
“感觉有些关系,但是又不确定,当时情形太奇怪了,跑着跑着就摔倒了,就像这样,”她用手比划着,“然后大伙儿追上去一看,发现胸口整个被踢烂的样子,但问题是,完全没有看到它什么时候受的伤。”
“所以就怀疑是我?”
“他们都没有这样想。只是我自己有些奇怪,因为你是最后和它接触的人啊。”
我苦笑:“虽然我是和它最后接触的人,但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受伤的一方啊。”
“是啊,我也想不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应该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