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非晃晃头:“别这么见外,为了你这些都值得。你要是真想让秋香得到最好的治疗,不如考虑我刚才的话,搬去我那儿,既然不想在清苑住了,就别跟我见外。”
周太医听闻两人交谈十分亲近,并没有常有的称呼和客套,联系到安王让自己来这里诊治的目的,已有七八分猜测到了安王的心思,想卖个人情,于是说道:“安王府里药材珍贵丰富,且在下这几日都要去府上为安王诊治,若姑娘搬过去,倒是方便极了。”
白小满被他们说得心动,抬眼瞥见青阳小岑寒意十足的脸,心里一横,道:“好,我搬过去。”
青阳小岑抬眼望向他们,白小满没有再看他,反倒是郁子非对着他笑了一下,还眨了眨眼睛,青阳小岑捏着玉骨扇,招呼都没有打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方景琢听闻了此事,站在青阳小岑书房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景琢,你伤还没好,站在外面做什么?暑气太盛,别中暑,赶紧进来。”青阳小岑的声音传来。
方景琢走进去,跟青阳小岑汇报了下最近商行的一些情况,提到了近期清苑从苍国进货时候遭遇的盘查和克扣,因为两国对垒数月,虽未动兵,但战事一触即发,此时双边贸易往来自然盘查的紧,但也不排除有人趁机捞油水,压榨商人的可能,此事该如何解决。
青阳小岑略一沉吟,吩咐道:“派人去通知安王,他欠我一个人情,会帮忙解决的。”
方景琢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于是试探性问:“白姑娘这就要搬出去了?”
青阳小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声音也极细极轻:“也好,在安王府,郑王府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总归比在清苑安全。”
方景琢转身要离去的时候,青阳小岑喊住他,迟疑了几秒才开口:“吩咐修缮的人,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修好叶宅。”
方景琢一脸奇怪,但仍旧点头答‘是’,明明之前主子嘱咐过,让工人们慢点干活的啊,怎么今日又要加快速度抢修了呢?
青阳小岑整个人向椅背靠去,无意识地望向叶宅的方向。
修好了,她就有了自己的家了,事情平息,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不必在担心无处可去了。
白小满让人连夜收拾东西,叶宅虽然离全部修缮好还差很多,但是有几个小院子也能住人了,于是她将宋明几个下人都安排在了叶宅,并未跟着她去安王府,命令他们督促工匠抓紧时间。
春香夏香和冬香带了一起过去,毕竟要有人照顾秋香,而且她也用不惯陌生人来照顾自己,住在清苑这段时间也置办了不少东西,都让宋明他们搬回了叶宅,她自己的紧要东西没几样,很快就收拾好了,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发着呆。
没一会传来敲门声,白小满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找她,打开门一看,是一直伺候青阳小岑的叫萱草的丫鬟。
“这么晚了什么事?”白小满问。
萱草行礼,双手递过一个油纸包,说:“先生让奴婢给姑娘送过来的。”
白小满并没有接,冷冷地问:“什么东西非要这么晚送过来?”
萱草十分意外白小满的这种反应,斟酌一番,才为难地说:“奴婢并不知情,只是先生刚才吩咐奴婢,务必送过来,让姑娘收下,东西还是热的,又用油纸包着,想必是为姑娘准备的宵夜吧。”
白小满看着萱草有几分战兢的神情,一丝自责涌上心头,生青阳小岑的气,关一个小丫鬟什么事?人家不过也是跑腿的,何必难为她?白小满接过油纸包,轻声说:“劳驾了,东西我收下,你回去吧。”
萱草一脸蒙大赦的样子行礼离开。
白小满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跟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并排挨在一起,暗影中看过去,像是两个灰突突的小土丘。
白小满半天没动弹,直到鼻子敏锐的闻到油纸包里散发出来的清香。
起身打开油纸包,青绿的荷叶包裹着炸的金黄的糯米团子,因为长时间的包裹,已经有点起坨,但依旧散发着阵阵好闻的香气。
白小满不知道青阳小岑为什么忽然派人送来这个吃的,大半夜的吃糯米,他难道不知道会消化不良吗?
正在想着,窗户上映入一个身影,白小满眼都不抬,就知道,糯米团子的主人来了。
“今日入宫,皇上赏赐的,我小时候最爱吃这种甜食,每次入宫,皇上都会派人做好了给我吃,想着你没吃过,所以带回来,我不是答应过你,不能陪你爬山,会带好吃的给你吗?这个并不是纯糯米做的,加了藕粉淮山粉,好消化,晚饭你也没吃,饿了就吃点吧。”
白小满这才抬头找寻他的身影,窗户上只余一抹清冷的月光。
推开窗户四处找寻,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头顶处传来一阵异于风吹来的声音,白小满抬头望去,穆勒竟倚坐在高高树顶之上。
“他已经从西门走了。”穆勒遥遥说道。
白小满点点头,手攀住窗沿,纵身提气,脚在第一根大树枝上点了一下,借力上升,飞到穆勒身旁。
穆勒一直打量着她,出声讽刺:“多久没练功了?”
白小满毫不在意地回答:“在锦城不得隐藏一下吗?哪能像以前那样每日练功。”
“还是你懒吧?外功不练,内功总可以修的吧?”
白小满点点头:“是啊,我向来很懒,你难道不知道吗?”
穆勒也不多说,继续眺望远方。
白小满学着他的样子,看了一会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忧郁个什么劲,动不动就45度角仰望天空,这么大黑晚上的,天上有啥?就算是月亮很美,你每天都看,除了一个大银盘,还能看出花来?”
穆勒侧头瞅了她一眼,显然对她这种怪异的言谈已经十分习惯了。
“想笑我就笑吧,我保证不打你。”白小满叼着一根细细的树叶茎,说完轻轻吐了出去。
穆勒指了指刚才青阳小岑离开的方向:“不去追?”
白小满哈哈干笑了两声:“我为何要去追?”
穆勒却并不买账,淡淡地说:“你比在苍国的时候好像更快乐,也更自在了,就冲这点,也该追上去。”
白小满摸摸自己的头,承认道:“你平日那么细心的一个人,看出来不奇怪,我现在的日子虽然没有比不上在苍国的时候锦衣玉食,但是确实自由自在,而且也更加轻松,不必背负太多的重担,更不需要一直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过得更好不是因为青阳小岑,是因为离开了苍国那个牢笼,我的身体和心里,都自由了。”
“在苍国,谁给过你脸色?谁又敢给你脸色看?”穆勒随口问。
白小满噗嗤笑了出来:“穆勒,老实说,离开苍国以后,你也变了不少啊,比以前健谈了。”
穆勒扫了她一眼:“我原本就是如此,不过是你没发现而已。”
白小满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忙说:“大家也都见到你了,以后你就不要再当暗卫了,你看你,堂堂七尺男儿,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性子又腹黑,这活脱脱就是霸道总裁范儿啊,总藏起来多亏得慌。”
穆勒皱眉:“你越发胡言乱语了,这回说得什么新词我完全听不懂。”
白小满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明白,只要知道,我现在当你是家人,因为身边除了你之外,都不确定他们抱着什么居心接近我,能让我真正放心依靠的人,现在就剩你了。”
穆勒转过脸来,神色有几分不忍,白小满憋住笑,问:“你看我现在是多么的可怜,凄惨,就差再多一个继母给我投毒了,所以,你就听我的,别再藏着掖着了,你出来,光明正大跟在我身边,当我的护卫,也没人说得出什么来。”
穆勒听完才觉后悔,白小满是谁,怎么会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呢?除非她故意为之。
“不必了,我还是习惯”穆勒没什么表情地说着,白小满却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着急拒绝我,一个大老爷们,傲娇个什么劲啊?你以为自己还是隐形人吗?我身边的还有郁子非,青阳小岑,包括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你当你是三岁孩子玩躲猫猫呢!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穆勒表情一紧,还要开口,白小满立刻抢过话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主动出来,二,每一次你不出来,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亲自动手把你揪出来。”
穆勒没有回答,白小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小伙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搬家呢。”
白小满提起裙摆,正要飞身下树,穆勒突然出声:“等一下。”
白小满火呲呲地回头说:“大哥下次别这么突然让别人停下行吗?容易闪到腰!”
穆勒嘴角难得挂着一丝笑意:“你真要搬走?”
白小满昂首挺胸:“为什么不搬?有些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怎么涎着脸皮住下去?我也是有自尊的人好不好?”
穆勒向着白小满卧室的窗户那指去:“人家不都给你送好吃的了吗?”
白小满摆摆手:“我是被这么一点东西就收买的人吗?”
穆勒没再说什么,白小满回到屋里的步伐几乎可以用逃窜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