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观察,这地段山清水秀,船舶很多,山头不是很高,按照地理分辨,准江南一带没错了。
她原本还没这么笃定,但昨天路过街边,看到芝麻甜饼最好卖,连队伍都排到了街尾,而咸烧饼的门面非常少,整条街都是口感柔和的甜食。
单凭这一点,她巧克力世家的手艺绝对在这里有路可寻。
然而困难也显而易见,这里不可能找到原材料,这个时候的朝代,巧克力并没被发现出来,就连可可豆恐怕也得去西洋采购。
想重操旧业,目前是不可能的。
但她这双与甜品相伴二十余载的手,必定要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来。
月儿明,床儿软,身边的许来善乖乖躺在地上,和唐灵一样瞪着大大的眼珠子,根本没有睡意。
过几日就要流离失所,跟着受苦,唐灵有些生馆长的气,饿死了老婆不说,如今还想连累那么点的娃娃。
是当爹能做的事吗?
可转念一想,若没有这个大善人,也没有她现在的避身之所。这一切怪不了谁,但至少可以改变现状,摆脱贫困。
“善善,你睡了?”
唐灵试探性问了一声,然后听到黑暗中这小子突然坐了起来,神秘兮兮地点了油灯,还拿手遮了一半的光,生怕被父亲发觉他们这儿的动静。
“你要干什么?”唐灵狐疑地问。
那小子面色凝重,“你说的是真的?你能想办法让馆子开下去吗?”
一听他这样问,唐灵来了精神,“姐跟你拉钩,骗你我这辈子嫁不出去!”
古人就是信这个,一听连这么狠毒的誓都敢说,许来善二话不说就拿出他十来年的私房钱。
唐灵一数,嘿!比他爹还富有!
整整二十两!唐灵惊讶地目瞪口呆。
许来善别看年纪小,但对钱财的管理比他爹理智多了,从小替他爹送药,官老爷给的赏钱,这些钱一年下来也能攒个三两左右。
许来善偷偷告诉她,“我不敢让爹知道,不然没个把月,他又买药材了。”
唐灵心想,这小鬼真有出息,藏私房钱一藏就十多年,口袋里比老爹都富有,是个管理店铺钱财的人才,得留着,以后发达了能做个算钱的先生。
“你能借我多少?”
“一两。”
唐灵晕倒,这小子死扣死扣的。谁知他还来一句,“到时候还我十两!”
“二两,你借我二两。”
“那你得还我二十两。”
“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这才困倦袭来,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
一夜无梦,鸡鸣而起。
日头刚出,唐灵就喊许来善一起帮忙。
她需要一些冰块,糯米,一包酒曲,一些红茶,蜂蜜,再寻些牛乳。
在唐灵的学生时代,夏季最爱喝的是冰镇酒酿奶茶,这种奶茶区别一般性的饮品,是解馋、解渴、解饿的最妙下午茶。
做法非常简单,只需要把糯米和酒曲混合,酿一个晚上,在这种不算太热的天气里正好不用特殊处理,既不会发霉,也不会出不了酒。
但酒酿是个娇贵的东西,一点生水和油污都沾不得,温度也不能太高,高于30度,就有发霉的危险。况且古代没有冰箱,更不好储存。
等酒酿做好了,泡点红茶,筛出茶叶,将茶水倒入牛乳和蜂蜜的混合体中。最后,酒酿倒进去,一杯入口浓郁,咽肚奶滑茶爽,回味酒香缭绕的佳品就完成了。
喝前把冰打成碎块,将酒酿奶茶冻一会,绝对比吃琼浆玉露来得爽快。
唐灵把以上步骤说给许来善听,但来善随后问一句,“牛乳是什么?”唐灵吓得一身冷汗,莫非这个朝代还没有普及牛奶吗?
挨家挨户问了一圈,连最难买的冰块都从地下小贩那儿找到了,唯独牛乳没有人知道。
这可急坏了唐灵。
万事俱备,只欠牛乳啊。
这时候,一个带着斗笠的农人牵着自家的老牛前来,听到这边有人在问牛乳便上前询问,“姑娘,你说的牛乳可是喂给牛犊子喝的?”
“老伯,你可有门路?”
牛农双眼泛泪,“家中拮据,又遇了病灾,想卖掉这头老牛换些家用。奈何老牛不够健壮,三日来没一人拉走。”
唐灵点点头,“若老伯能帮着寻些牛乳来,我定付些铜钱给你。”
在这里,牛乳是不能喝的。因为古人只看小牛喝过,觉得这牲口喝的东西人怎么能喝呢?
或许等待历史往后,才会渐渐成为家常饮品。
但唐灵等不及了,她可以稍作处理,除去生乳的气味,再兑点蜂蜜柔和口感,做出来绝对比现世超市买的任何一款加了香料的好喝。
老农想了想,告诉唐灵,“你随我去谢家村,离这儿不远,累了就让老牛驼你,咱们那儿家家户户都养牛,养了牛就要生小牛,必定有牛乳。”
许来善拉了拉唐灵,“牛乳怕是不好卖,这儿没人喝过。”
唐灵告诉他,“没人喝过,才会好卖呀。”
许来善挠挠头,听着好像有道理。
就这样,忙活一下午,没有半点挤奶经验的唐灵被老牛踹了几脚后,终于攒满了小半桶。
老农憨厚地告诉她,“咱没卖过这东西,不值钱,姑娘看着给就是了。”
唐灵一听这话,悔恨自己不能在现代和古代两边来回跑,不然这物价差距,她早就成富翁了。
然,也不差,有了这些牛乳,医馆有救了。
唐灵这样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历史说明,连诗人杜甫都曾经夸赞过饮料的美妙,有诗句流传,“饮子频通汗,怀君想报珠”,在大文豪苏东坡在世的时候也经常下厨煎制“饮子”,叹道,“开心暖胃门冬饮,知是东坡手自煎。”
古人的闲情逸致绝不比几千年后的我们差。
而她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用后人的经验,在这里生存下去罢了。
来回折腾一天,唐灵和来善这才踩着点儿进屋。
可馆长寻了他们一天了,这会儿见到免不了责备,“去哪儿了?医馆这么忙!来善!你怎么也跟着瞎闹?”
许来善听了满脸不高兴,“爹,你整天医馆医馆,我的死活你不管了?”
馆长生气地看了眼唐灵,“灵姑娘,我见你身体好得七七八八,你回去可好?”
唐灵心想,这是气我带坏了你儿子呢,便毫不客气地直言:“许馆长,我觉得您实在有些愚笨。”
这话一说,馆长皱眉反问,“我饱读诗书,钻研救人之术,通晓四书五经,你怎能说出这样辱没的话来?”
“是,没错。”唐灵点点头,“作为一个救病治人的大夫,我承认您不傻。但为人处世,您却糊涂到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