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绯衣女子目光无意的飘向那白衣公子,芊芊玉指拨弄琴弦,流水般的琴音从她指尖泄出,婉转低沉,靡靡之音,仿若少女满含情丝细细诉说,缠绵情深。
月洞门下,微风吹动少女的纱裙,青丝飞扬。
“小姐都已说了要回庄来住,公子怎么还让芳菲那个贱人留在庄里!”碧玉盯着海棠树下的两人,不满的说。
慕若兰回头看她一眼,莞尔,“注意你的情绪,不过是雅苑阁的姑娘罢了,你何必这般如临大敌!”说罢,提脚走进院子。
“小姐……”碧玉跺脚,跟了上去。
芳菲抚琴的手一顿,轻柔悦耳的琴音突兀的断了,她起身敛衽一礼,眉眼含笑的说,“慕姑娘。”
夜风中忽然闪过几道黑影,长剑携着寒光直逼榻上的白衣公子。
芳菲一声惊呼,“公子小心。”
碧玉闪身挡在慕若兰身前,“小姐快走。”
白衣公子睁眼,黑眸中的银光一闪而逝,只听叮的一声,他用手中的酒杯扣住黑衣人的剑,手腕一转,长剑拦腰折断,下一瞬,那黑衣人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胸口便被半截断剑对穿。
慕若兰大喝道,“保护公子。”
随着她声音一落,七八个护卫从暗处飞身而出,又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下,双方很快激烈打斗起来。
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粉白的海棠花上溅上斑斑血点,在月光下显得凄艳绝伦。
山庄的护卫武功奇高,黑衣人尽数伏诛。
当护卫一剑刺向最后一个黑衣人时,浑身浴血的白衣公子出声道,“留活口。”
他踏着满地清辉走来,白衣染血,俊美的脸上噙着温润的笑意,微敞的衣襟露出胸口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沾着几点血红,墨发倾泻身侧,散发出妖异的艳美。
“公子,你,你没事吧?”躲在墙角的芳菲忽然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嘤嘤哭泣。
慕若兰神色不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绯红的身影倏地抛飞出去,砸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把她扔出去。”冷漠无情的白衣公子宛若地狱走来的魔鬼,冷眼睇了躺在地上吐血的女子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芳菲撑着身子,嘴角的鲜血不住流下,她哀戚的望着那道远去的白影,银牙紧咬,低泣着,“公子……”
回到听雨小筑,那股萦绕鼻间的血腥味仍挥散不去,就连衣裳都仿佛沾染了恶心的气味。
沐浴后,她闻着身上散发出的胰子清香,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碧玉的声音,“小姐,暗翼求见。”
慕若兰系好腰间的衣带,“让他进来。”
一个高大英挺的青衫男子推开门走进来,反手关门。
慕若兰坐在梳妆台前,手握檀木梳轻缓地梳着及腰长发,从镜子里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暗翼道,“是骁骑营的人,他们在后山挖了一条通向山庄后院柴房的地道,今晚那些人都是从地道进入山庄的。”
慕若兰蹙眉,地道?看来他们早就盯上明月山庄了。
骁骑营?周裕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放下梳子,转身面对着他,“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暗翼道,“公子这些日子常去雅苑阁。”他顿了顿,又道,“若兰,他已起了疑心……”
慕若兰缓缓起身,望着窗外树影婆娑,低叹道,“暗翼,我本不愿他看见那样的我,可他执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她无奈的摇头道,“罢了,随他去吧……”
暗翼点点头,“宫里那位已经过世了,血崩。”
慕若兰一怔,“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过……”
暗翼道,“有人在周雪的药中加了强效活血的药,以致她小产后血流不止,直至血崩。”
“是睿王,他等不及了……”
周雪一死,李佑和周家之间就打上了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镇远将军府。
周裕愤怒的将茶杯砸在地上,水花四溅,碎裂的瓷片迸了一地。
宫中来人报丧,淑妃娘娘在冷宫不慎滑倒滚下台阶,母子俱亡。
不慎滑倒?
他不由怒极攻心,眼中几欲喷出火焰,胸口急剧起伏。
若非他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报信,亲眼见到雪儿垂死躺在血泊中,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他真相,他只会以为妹妹是因后宫争宠而被害,如何也想不到对雪儿下杀手的人竟然是李佑。
虎毒不食子,李佑,你太心狠。
若说他之前还心存疑虑,此刻却是深信不疑。
“将军,皇上已有所动作,我们是时候该做打算了。”一个中年文士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周裕缓缓坐下,紧握的拳头慢慢舒展开,将汹涌的怒气压下,半晌后看向那文士,道,“诸葛先生有何良策?”
这中年儒衫文士名为诸葛云,是周裕手下得力谋士,为人足智多谋,深得信任与重用。
诸葛云沉思片刻,道,“皇上依赖周家手中兵权,但又恐淑妃诞下皇子,外戚坐大,难以掌控。而去年睿王娶了平阳候上官烈之女,上官烈手握天朔十万南军,于是他坐在皇位上如坐针毡,便想到夺了周家兵权,淑妃娘娘之死只是个开始。”
提到睿王,周裕便想到了慕若兰,也不知她如今可好?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那吃里扒外,心狠手辣的丫头,若是让他逮到……
诸葛云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清了清嗓子,“将军,属下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
周裕道,“哦?是何主意?”
诸葛云道,“如今大小姐已死,周家和皇上已不再是姻亲,将军不如把二小姐嫁给睿王为侧妃,如此一来,众人都会以为周家因淑妃之死对皇上心生怨怼,转而投向睿王,和睿王站到一起,也就是和平阳候成了盟友,彼时皇上想夺周家兵权,睿王和平阳候也不会答应的。”
周裕一拍大腿,扬眉笑道,“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但接下来,他笑容一敛,“可秀儿已非,已非清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