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北端的房间亮着灯,慕若兰走到门外,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碧玉警惕的左右张望几眼后关上门,从怀里摸出一物,低声说,“小姐,有飞鸽传书。”
慕若兰坐在灯下,纤纤玉指展开卷成长条的信纸,微抿的红唇泛开一丝冷意,自语般说,“她运气倒好,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身孕。”
碧玉站在主子旁边,低头瞄见纸条上的内容,“皇帝膝下尚无子嗣,对她肚子里这胎必是极为看重,母凭子贵,如今想动她恐非易事。”
纸条凑近火苗点燃,她松开手,宛若扑火的飞蛾浑身浴火飘然落地,火花慢慢熄灭,风一吹,碎成灰烬。
眸中冷光微闪,慕若兰似笑非笑的说,“李佑登基五年,后宫美人无数,却至今未有人能诞下一子半女,凭她的手段也想拔得头筹?”
“小姐的意思是……”碧玉眼睛一亮,心中已是了然。
慕若兰未作多言,“这几去伺候杨公子,后天是他父亲行刑的日子,你看好了他。”
碧玉心神领会,抿着嘴唇推门离去。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慕若兰仰头看着房梁阴影处,“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黑影落在她身边,不待她反应便霸道而凶狠的搂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说,“若兰,别再做这些事了……”
“公子……”心头微软,慕若兰乖巧的偎进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我知道你是疼惜我的,但我答应你,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仍旧是你心里那株兰,只是……不知彼时,公子可还会是初心依旧?”
他发出轻轻的叹息,手掌轻抚她那垂在背后的如瀑秀发,闭眼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半晌后才柔声说,“傻丫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即便是死,也不会放开你的啊!”
“瑾之……”抱紧他的腰,慕若兰唇角轻扬,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打动了她的心,女人都是敏感多情的,她也不例外。
前内阁次辅杨达斩首的那天,杨勇乔装改扮混在人群中,为免他冲动之下做犯傻坏事,碧玉带着几名暗卫潜伏在周围,一旦他有出手劫法场的迹象便立刻阻止他。可直到杨达人头落地,杨勇也未有动作。
杨勇回到客栈后,没多久,换上一身宝蓝色锦衣出来,刚走下楼梯,碧玉出现拦在他面前,“杨公子,禁卫军仍在搜捕你,你不能离开这里。”
杨勇挑眉,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娇小稚嫩的少女是个练家子,他笑了笑,“她让你监视我?”
碧玉冷着脸道,“是保护公子。”
“我不用任何人保护。”说完,衣袍一闪,杨勇的身影已消失在院子里。
好俊的轻功!
碧玉凝视着那道蓝影消失的方向,然后转身上楼来到北边的房间。
“小姐,他已经赶过去了。”
慕若兰的目光未从手中书册上移开,淡淡的问,“他可有怀疑?”
碧玉道,“应该没有。”
“嗯。”她放下书,端起手边的白瓷杯抿了口茶,“按计划行事,去吧!”
碧玉颔首领命而去。
圣京城东郊十里亭,春光明媚,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散落。
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华服斑斓的女子,两名侍女立于两侧。
杨勇策马而来,在亭外十丈处勒马,他翻身下马,却没有急着上前,而是静静打量着亭中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子。看了片刻后,他迈开脚步走过去。
那女子听到声响,微微侧过脸,发间的金钗步摇晃动着滑过金色的弧线,雪白瘦削的侧脸上眼角那颗妩媚的泪痣清晰的映入杨勇的眼帘。
他脚步一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情绪。
那是与他曾有过婚约的女子,镇远将军府的大小姐,当今圣上的宠妃,周雪。
三年前,在两人完婚前夕,周家悔婚,之后没多久,周雪便进宫为妃。所以周家悔婚的原因自是不言而喻了。
如今周家已是如日中天,周雪贵为宠妃也已怀有龙种,而杨家却已倾覆不再。
周雪约他在这十里亭相见意欲为何?她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落脚处的?莫非是慕若兰透露的?
十里亭外青山环绕,树木茂密葱茏,他讥讽的扯动唇角,树林里不知埋伏着多少禁卫军?
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她了吗?所以她要伏杀他?
这时,一阵密集的箭矢从树林里朝他射来,他眼神一凝,扬手挥挡,十几支乌铁短弩叮叮叮的射在地上,只见他袖袍一挥,卷在臂间的七八支箭弩齐齐飞向亭子。
那坐在凳子上的美妇花容失色,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她身边两个侍女一人及时扶住她,一人飞身上前唰唰两下打落那些箭弩。
十几个禁卫军从树林里窜出来,围攻杨勇,他们武功极高,招式凌厉,步步杀招,显然是要取杨勇的性命。
杨勇徒手折断一人的脖子,夺过一把短刀,几招间解决了三人,他看见亭子里的周雪被侍女和禁卫军簇拥着离开,心口腾的冲起一股怒火,下手愈加凌厉,在砍翻了三人后纵身一跃朝那匆匆离开的周雪一行人追去,忽然眼前一阵白雾飞来,他身形一顿,屏息间被身后紧追而来的禁卫军砍中后背,他怒吼一声,双目发红,手中短刀顷刻间染满血红,一个又一个禁卫军倒在他的刀下,背后的伤口灼疼不已,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身体脱力,他喘着粗气,冷汗涔涔,直到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趴在床榻上,的上半身裹着白布,后背的伤口处隐隐作痛。
门开了,他看着来人,声音有些哑,“慕姑娘,是你救了我?”
慕若兰捧着一碗药走到床边,温柔的看着他,“你中了毒,这药有益清除你体内的毒素。”
杨勇翻过身坐起来,接过那碗药,仰头灌下,然后放下碗,“谢谢。”
慕若兰在床边坐下,凝目看他,“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勇道,“她让人送信给我,让我去十里亭相见,说有要事与我相商,我见确实是她的笔迹便去了,没想到……她竟以身为饵诱我前去,意欲伏杀我!”
慕若兰寻思道,“他们既已知晓你的下落,却未直接派兵包围客栈来抓你,而是大费周张的诱你去十里亭,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