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执起欲摇,素心却抱个孩子进来了,刚进来便道:“夫人瞒得我好苦!不是我来送饭,竟不知夫人来了呢!”
阿秀也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我是来看素心和孩子得,居然对打仗着了迷,忘记了素心!该死该死!
文正走到帐门口,往外看了看,又喊了个亲兵远远的守着,方回来说:“素心,莫声张!城中皆不知娘亲在洪都。”
素心笑道:“我方才进来时,军士们都忙着迎敌,哪里有人在这里,所以才说的。”又对阿秀道:“这是我的孩子,叫守谦。”说着便让刚会说话的守谦喊人。
阿秀见这孩子长得甚是可爱,就问:“这就是你的孩子?守谦守谦,名字甚好,又是嫡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素心笑道:“借夫人吉言!方才不是正要卜卦么?好久未见夫人卜卦了,素心给夫人准备笔墨!”
阿秀笑笑,方才就打定了报喜不报忧的主意,如今更装出一副大仙的样子,开了卦:三枚铜钱一个背,两个字,少阳。阿秀在旁边素心递过的纸上,画下较长的一横。
再摇,打开时两个背,一个字,少阴。阿秀在刚才的一横之上,画下于长横平行的两个短横。再摇了打开时,和前一次一样,还是少阴,又是两笔短横。一连两断,于是成了“震”。
然后又再摇还是少阴,在之前的一组之上,隔开少许,画下两笔短横。继而是少阳、少阴。三笔落成,便是“坎”。坎上震下,竟成了“水雷屯”。阿秀往鬼画符一样的六爻八卦图打开,水雷屯的卦语是“起始维艰”。
正合了眼下的情景啊,阿秀想,如今这卦虽然是下下卦,却凶中带缓,凶中有吉。不妨直说吧。
阿秀又端了端架子,学着电视剧里神婆的样子,开始批卦道:“此乃水雷屯,下下卦。象曰:‘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念完,瞄瞄朱文正和邓愈,两人听见是下下卦,早已经蹙了眉。只有素心望着自己,神色却极镇定。
阿秀笑道:“看来只有素心懂我!此卦虽为下下卦,但凶中有吉。震为雷,乃动;坎为雨,乃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自然恶劣。”
“但其卦名“屯”,原指植物萌生于大地。万物始生之时,自然是充满艰难险阻,然而如能顺时应运,破土开芽,必然欣欣向荣。所以你们有什么值得蹙眉呢?倒是素心平静如水,知道我要说什么呢!哈哈!”
二人听了这话,看看淡然含笑的素心,又相视一眼,连忙求阿秀说下去。阿秀一笑,又道:“如今恰似破土之初,层层岩土覆盖,城外重兵压境,但是守中待发,有何不可?这几日里,哪一日不是我们损得几百,敌人便损得上千的?”
“初始虽然困难,若能定而不移,前途不可估量,但世人往往因一时之不顺,陷于绝境却不求生,实在是愚蠢透顶!如今城里尚有邓愈薛显此等猛将,又何须杞人忧天,你爹爹如今既下了死令,又何必犹疑?!”
阿秀最后又道:“如今只需以贤德之心待人,何愁此城守不住呢?且应谨慎布派兵马,好生抚慰民心便是。”
素心收了铜钱和纸笔,对文正和邓愈道:“我自夫人当年进过元帅府就伺候夫人,这么多年了,夫人凡卜卦皆准,女神仙一般!如今你们听夫人的话,定然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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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陈友谅只是常规的搞了几次刺探性的攻城,对洪都没有再进行强烈的冲击。倒是夜间有外围军报借信鸽传进城内,说是陈军占领了吉安。
看来他们是要搞持久战了,阿秀想,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惹急了我,我叫你尝尝我在电影里学的本事!
转眼就是五月初七,陈军竟变更了策略,往新城门方向调派主力。城内的朱文正马上意识到敌军准备改变攻击方向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陈友谅就命令主力部队死攻新城门。朱文正问阿秀,阿秀让朱文正自行调派,于是朱文正便命令薛显视情况灵活迎敌,不要莽撞死战。
薛显之前亲眼见得自己结义的同伴牛海龙赵国旺战死,早就报着一腔怨气,如今见陈友谅来攻,自然觉得解恨,于是奋力守城,以极低的代价让陈友谅吃尽了苦头。
阿秀涂黑了脸,每日和妇女们一道给大家做饭煮菜,虽然材料粗鄙平常,煮出来的味道和营养是一点也不差。尤其是给薛显添饭时,阿秀总是使劲的按按饭碗里的饭,盛得满满的。
陈友谅就这样,且打且停的,被朱文正拖到了六月中旬。阿秀倒郁闷起来了,居然没机会让我用损招么?岂有此理,我特意的回忆构思了好几种缺德的守城机关啊!
越想越亏,阿秀在城墙根看着朱文正和邓愈两人埋头吃饭,自己就拿起饭勺开始戳饭桶。突然却被一个传来的军报吓了一跳:土步门守将赵德胜被敌人的冷箭射死了,请朱文正调配新的守将。
城里没有多余的将领了。邓愈刚刚让令兵回去,阿秀心底一急,便说:“文正!我去,你马上趁现在水关敌军松懈,再多派个使者去找你爹,让他尽快结果了张士诚那老匹夫来救你!”
朱文正刚要接话,阿秀已经跑远了,邓愈连忙跟了过去。阿秀到了土步门,自称是朱文正的表姐,如今来守此门,军士们正暗自怀疑间,见邓愈过来也让大家听从号令,便围拢来听指派。
阿秀命人迅速在土步门内修建瓮城,不需太大,容得几十人便可,但要坚固,修建速度要快。邓愈帮忙喊来民夫,阿秀便在地上拿邓愈的佩刀,凭着以前看电影的记忆,画了个大概,命令他们修建。
六月三十日,朱文正派出的张子明,回来的路上被陈友谅抓住了,捆在城外,命令他劝降。
军士们一时间情绪波动很大,阿秀也凑上去瞄的时候,那张子明却声嘶力竭的喊道:“国公有令,请朱元帅死守洪都!援军随后几日便到!”阿秀看见那个穿着灰蓝布庶袍瘦弱的男子,模糊中看到一抹艳红,张子明死了。
阿秀再也忍不住了,带着泪转头对朱文正嘶声道:“还不传令么?书生尚不畏死,难道我们不如书生么?!”
朱文正转头紫涨了脸,大喝道:“将士们!兄弟们!张子明已经说了国公的军令!如今我们誓守洪都,为他报仇!为国公尽忠!”
几个千夫长带着军士们喊道:“誓守洪都,血债血偿!誓守洪都,血债血偿!”
邓愈也涨红了脸跟着喊道:“将士们,如今陈友谅先降复叛,还不如猪狗有节义,我们能让这狗贼来屠戮我们的百姓么?能把洪都交给狗贼么?!”
军士们更愤怒了,敲击着手里的盾牌兵器,喊的更是气壮云天!
“誓守洪都,血债血偿!”“誓守洪都,血债血偿!”城外的陈军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口号,想招降,却刺激的守军更添斗志,于是陈军军心开始涣散。
陈友谅不甘心,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阿秀望着远处仍然黑压压的敌军,心下道:来吧!陈友谅!这样下去,你的末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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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二十三年六月底,朱元璋从庐州调回了徐达,并召集了二十万士兵,和刘伯温、徐达、常遇春、冯胜等人,准备倾国而出。
七月六日,朱元璋带着他的全部家当从应天出发,前往营救洪都。
十天后,朱元璋顺江到达湖口,占领了经江口和南湖口,同时封锁了武阳渡口,彻底的堵塞了陈友谅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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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一早,全然不知自己的丈夫已经出了兵的阿秀,一早起来眼睛不停的跳,这次她自己找来了朱文正,卜卦。
摇了六次,却是个下震上震的中上卦,“震为雷”,卦语是临危不乱。
阿秀一喜,说道:“好了好了,元璋要来了!”然后批卦给文正听:“此卦是中上卦,震为雷。象曰:一口金钟在淤泥,人人拿着当玩石,忽然一日钟悬起,响亮一声天下知。”
“这个卦两震相叠,声音自然巨大,自可消除沉闷之气,亨通畅达。如今我们已经久居困境,面临危险,此时只需提高警惕,自然有备无患。如遇意外,可泰然处之。”
言毕阿秀对朱文正道:“看来你爹爹已经出兵了,如此我便不久留,我去寻你爹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