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三年(1363)四月二十四,阿秀到达洪都的第二天一早,陈友谅的军队正式集结完毕,开始攻城了。
阿秀扮作亲兵,跟在邓愈的身后,朱文正对阿秀太恭敬太在意了,未免起疑,还是跟在邓愈后面好。
阿秀探头探脑的往下一看,马上就缩回了自己的小脑袋,惊魂未定的嘟囔着:乖乖!这是搞万人集会?这么多人,比国际巨星演唱会人还多!幸好我淡定,不然吓死了!幸好告诉邓愈他们征兵,不然这么多人,堆都堆死了!
接下来又想:幸好看过一部关于墨家守城的电影,可以帮忙捣捣乱,不然,几万对几十万,几天就死翘翘了。再有名气的大将,诸如赵云什么的,不也就是万人阵中穿来穿去么?再说还是骑了马,速度快起来总好过这被围起来打吧?
就在她脑子飞快的乱想的时候,冲锋开始了。
首先被攻击的就是邓愈负责的抚州门。正面敌军,首当其冲。军士们按照邓愈的命令,等敌人把云梯架起来,爬到云梯一半时,再进行攻击,一面用长戈长钺把云梯顶开推倒,一面用石头木块往下砸。
由于城墙很高,军士们又不需要频繁露头,敌军的弓箭没有视角,所以伤亡基本都是单方面的。
这种居高临下的防守攻击,对敌人的震慑很大,每次陈友谅的军队被击退后,都需要回收器械,拖走伤兵,然后再过很久才能重新集结再次冲锋。
城下死伤惨重,阿秀看了一会就受不了了,跑到角落一阵翻江倒海,虽然以前也看过死人(这个世界原本的阿秀),但是那时是没有血腥场面的,这次下面的哭喊声和血肉模糊的样子,彻底的吓到了阿秀。
这样下去,我会疯的!阿秀想,必须找法子催眠自己,这是电视剧这是电视剧,这是影视城影视城,都是番茄酱番茄酱……
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攻击,都失败了,到了天黑的时候,攻击停止了。
城内进行了第一次战略通报,我方死亡八人,伤二十余人。阿秀听了皱皱眉:这么样的压制战,还是死伤了二十多人啊,哎,战争果然是最好的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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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的攻击,从拂晓至黄昏,连续的冲锋,连续的防守。
朱文正和邓愈衣不解带的亲自督战,和军士同吃同睡,城内士兵的士气很高。
三天的战斗里,城内死十七人,伤四十余人,城外的陈友谅军,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受伤两千余人。
阿秀在三天内麻木了自己的神经,看着城下堆开的尸体,想着刚才的数据,估计着城外的伤亡,阿秀出了神:照这个战损比来说,朱文正和邓愈这两个小子干得已经非常出色了。只是不知道,后面漫长的日子里,能不能一直按照这样打下去啊!
第四天的时候,陈友谅沉不住气了,以军法威胁手下军士攻城。士兵们没办法拿着竹盾木盾,用手里的长钺长枪和冲柱等破坏墙体,终于打开了一个十余丈的通道,阿秀此时就在城内,眼看着一群人远远的冲过来,阿秀傻在了原地。
指挥官邓愈正好带领火铳队赶到,见此情景,邓愈眼疾手快冲上去把阿秀扯在一旁,对身后的军士们喊道:“分前后三列!交替攻击!放!”
一排枪声下去,阿秀吓得回了神,捂住了耳朵,再看向敌军时,已经倒下了一片人,陈友谅军中一个百夫长模样的人,刚调上来一批弓箭手,第二排枪又响了。
弓箭手们死伤大半,剩下的十几个人已经呆在原地。阿秀此时已经由于巨大的精神刺激而变得极端亢奋了,她上前就想去抢一把枪来用。
“小心!!”阿秀听进一声大喝,身体就飞了起来,摔在几米外。闻声前来支援的朱文正连忙跑上来扶起阿秀,阿秀转头一看,是邓愈把自己甩出来的。而自己刚在站立位置的后面木桩上,一支强羽箭的箭头已经深没其中,只有箭杆还在微微颤动!
阿秀心里吓得要命,不是邓愈抡开自己,那箭就射在自己身上了,虽说自己身上内穿银丝皮甲,但是看这个力道,难免不中招。
邓愈回身看见阿秀没事,给朱文正使个眼色,叫他带阿秀站隐蔽一点,然后命令火铳队继续轮番射击。
朱文正点了头,将阿秀拉至角落,然后回身一声令下,带来的火铳队也补在了队列后面。另外的一支大盾手,半蹲在首列之前,将盾牌下端楔入地里,遮住了后面的火铳队。
十几轮枪过后,陈友谅的前锋缩了回去,邓愈朱文正见状,忙命人快速拉来木栅,堵住缺口。
陈友谅远远地望见城墙出现了缺口,正在欣喜间,却听得连续的火铳声响震天,然后自己的军士便退了出来。
陈友谅疯了,气急败坏的叫人上去传令,后退者斩。军士们问令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继续攻击。
朱文正见状,怕支持不住,叫人通知其他暂时无事的薛显牛海龙李继先等人来援,并且命令民夫营来修补城墙。
安排完毕,朱文正走到阿秀身边,劝她进城里去等,阿秀执意不肯,朱文正苦劝之下,阿秀冷了脸:“怕什么?你爹和你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我是你的母亲,难道我就怕死么?还是我的命比军士们更金贵?!”
阿秀说罢一推朱文正:“休得多言!如此存亡之际,休想我后退半步!别和个妇道人家一般缩手缩脚!你自去打你的仗,娘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你!只需死命打退狗贼们,就算你孝顺保护我了!”
朱文正再要劝,见阿秀已经动了真气了,只得一跺脚低声道:“娘!文正必然保你无虞!我去了!”然后就冲到了阵前继续指挥起来。
双方在此时展开了殊死的拉锯战,邓愈指挥着大盾兵和圆盾兵在火铳的掩护下,一寸寸的推进木栅,火铳营继续轮番射击,然后一些大盾兵和圆盾兵保护着赶来的民夫们修墙。
阿秀实在无法形容这种视觉的冲击,她看着民夫们的工具,那是几十个大木桶十几口大锅和几十车的粘土和方砖,阿秀壮着胆子凑过去往桶里一看,不禁又退下一旁呕吐起来,原来桶里慢慢的装的全是血,腥臊扑鼻,似乎是羊血。
等阿秀吐的胆汁都出来了,抬头看见上次差点扎死自己的矮个子亲兵正在一旁看着民夫修墙,便招呼他来问,才知道果然是羊血。
阿秀让他继续去忙,自己在一阵阵的火铳声中,找了块隐蔽物,看着民夫们修墙,他们把羊血倒进大锅里煮,再把粘土也倒进去搅拌,然后用这样做出来的、和水泥浆一样的混合物来粘合方砖。
民夫们手脚很快,阿秀看着他们在四月下旬微凉的寒风中汗流浃背的干着活,心里感慨万千:
多亏了朱元璋多年来的安民政策啊,才有这么多民夫不怕危险,前来接受编制修补城墙!如果换成我这样的家伙,没有先知先觉的历史经验,又能做什么?米虫一只罢了!
这场惨烈的攻防拉锯战,从城破时的近午,一直打到了黄昏。双方却都没有停战的迹象,尤其守军方面,所有的军士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玩命。
这场战斗投入了双方最多的将领,守军方面的朱文正负了伤,牛海龙赵国旺李继元三人战死。陈友谅方面四个负责攻城的将领阵亡、另外两名武将重伤、三人轻伤。
双方中间仅仅短暂停火,然后又继续一直战到第二天早上。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民夫营的民夫们和军士们终于修好了城墙,陈友谅军伤亡惨重,终于退了下来。朱文正命令各级将官清点伤亡,由于打的太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到了下午才上报了情况:城内战死四千人,重伤两千多,轻伤者无法估算。
阿秀听了战报,心里一沉,这一下子就是六千多伤亡。守卫各门的军力更加捉襟见肘了。
邓愈却正好自外面进来,征兵的过程很顺利,征了三万人不说,城内的百姓捐粮也有几千斤,另外还有一些妇女自愿来军内给军士们烧饭。
朱文正的右肩负了伤,用左手示意他坐下,由于原来守卫各门的将领阵亡了两人,所以他重新分派了其他各门的守将。
分派完毕,朱文正遣退了将领和军士,帐内只剩朱文正邓愈和阿秀三人,朱文正看着阿秀道:“幼时曾记得娘亲会卜卦,可否为我们卜一卦?”
阿秀心想:卜卦,老娘以前是看着笔记跳大神,装神弄鬼的,如今叫我卜卦?!算了就拿幸存的六爻八卦图算一算吧,报喜不报忧便是,权当鼓舞军心吧!
想到这,阿秀点点头,邓愈递过三枚铜钱,阿秀拿茶碗盛了,又捻起另一只茶碗合起来,煞有介事的拿了自己带着的六爻八卦图,开始起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