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慕儿第一次看见嬷嬷这般无助的模样,就连李家落难的时候,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泪。
哪里还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回,她必须要把话说明白:
“嬷嬷,你发誓不再害我的孩子,我就原谅你。”
嬷嬷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手下加重了力气回握住李慕儿的手,道:“不会了,嬷嬷不会了。嬷嬷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居然差点害死你……嬷嬷从昨晚等你到现在,就是想告诉你,我接受孩子了……不闹了,咱不闹了好不好?马家的功夫我有数,你的身子没你想得那么好了,一定要小心……”
李慕儿听着她哽咽的抱歉之语,又想到自己生这孩子,不知是生是死,也不由悲从中来,眼角湿润盈盈。
她刚欲托付嬷嬷,若是她死了也要替她好好照顾孩子,嬷嬷却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快一步抢了她的话:
“你不要想着嬷嬷会替你抚养孩子!若是你死了,嬷嬷也不过一死。到时候,我一定先亲手杀了你的孩儿。所以不要想,你只有好好活下来,他也才能活下来!”
这个道理,李慕儿懂。
“好。嬷嬷,一言为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她又看向身旁的墨恩,“他会救我。我相信他。”
墨恩怔了怔,随即冷笑道:“你们女人生孩子的事,我可没把握。”
嬷嬷蓦地一跪及地,拱手相求:“这位公子昨晚既然肯救我家小姐,必是视她为友。我家小姐一定不能有事,公子若是能救小姐,老身我愿做牛做马,为公子效力!”
李慕儿赶紧去扶,“嬷嬷这是做什么?起来再说。”可弯腰的时候觉得腹中孩子又动得厉害,便扶腰叫了一声。
嬷嬷连忙起身相扶,墨恩也直觉伸手搀住她。李慕儿满足说道:“没事,嬷嬷,一定会没事。”
说完又让嬷嬷感受了一下胎动,看着嬷嬷终于露出了泪中带笑的神情,李慕儿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是以送墨恩离开的时候,她看起来心情又好了起来,脚步轻松地走在前面。
墨恩跟在她身后,想着这一别又要月余以后才能相见。
她果然没有说错。
他想,他一定会救她。
李慕儿没有听到背后脚步声跟上来,好奇回头,看着他微笑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墨恩。你呢?”
“我?我的名字你知道啊,沈琼莲。你可以叫我莹中。”
“哦。”
李慕儿突然笑出声来,墨恩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啊,何必要问这么多余的问题。反正你我给出的姓名,也都是假的,对吧?”
墨恩默了片刻,也没有回答对或不对,只说:“我走了。以后每月月圆之夜,我来这里找你。”
“好,我等你。”
墨恩有些失神。公孙树上,墨绿的叶子已是郁郁葱葱,他停住欲离去的脚步,望着眼前鲜活灵秀的身影。
在这片绮艳华丽中,她对他说:
我等你。
……………………
夏日炎炎,朝阳似火。蒋伊却不怕热,依旧每日来报到。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把李慕儿教她的一套剑法练得滚瓜烂熟。李慕儿并没有传授她正宗的李家剑谱,而是在内安乐堂时自创的剑法。她也正想要知道,这套剑用上内力,效果如何。
结果自然凌厉的很。
蒋伊对此十分兴奋,往这儿跑得也更为勤了,隔三岔五还能给李慕儿带上几副安胎药。
“右臂外旋,好,出剑再快一点。”
这一日,李慕儿正指挥着蒋伊练习新的剑招,就看见纸婆婆和小宇老远地往家走来。她忙迎上去问:
“咦,纸婆婆,今日这么早就收摊了?生意不好吗?”
纸婆婆高兴答道:“哎哟,不是,不是。今天是去给一个官爷送喜事剪纸的,都是早就备下的。这不,放下东西拿了钱就回来了。”
“京城有官爷办喜事?”李慕儿心中怀疑会不会是牟斌,正好蒋伊走了过来接话道:“我知道是谁。”
“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煮碗绿豆汤,瞧这满头的汗!”
纸婆婆笑着走开了,李慕儿转而问蒋伊:“是谁?”
“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牟大人哪!他可是个好人!我爹说了,他忠厚老实,一点儿也不像前朝的那个什么姓万的,欺软怕硬,贪赃枉法。”
果然是他!
李慕儿掩不住的喜悦,却不忘问上一句:“你爹为何会知道?”
蒋伊捂嘴噗嗤一笑,“师傅,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爹是锦衣卫里的中兵马指挥使,蒋斆。”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慕儿可是心惊不已。
没想到她竟邀请个锦衣卫官员的家人每天上门来,没被马骢和牟斌找到,还真是走了运了!
她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呵呵,你是武官之女,怪不得基础这么好了……”
“嘿嘿,”蒋伊没发现李慕儿的异常,“我爹不爱教我实招,就怕我好勇斗狠!幸亏我命好,遇到了你这么好的师傅!”
李慕儿连忙交代她:“你答应过我的,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随意用这剑术。还有,千万别跟他人说起关于我的事,任何人都不行!”
蒋伊乖顺点点头:“嗯!师傅交待过多次,伊伊定会遵从!”
李慕儿还是很相信她的,笑了笑又问:“那你爹会去喝这牟大人的喜酒咯?”
“自然是要去的,就在明晚。我还想央他带我去呢!不知道他会不会请……请那个……”
李慕儿见她突然害羞的样子,本就挂着汗滴红扑扑的脸上,此刻更似熟透了的样子。
难道这丫头是情窦初开了?
“请了谁?瞧你这小脸红的!”李慕儿打趣地去掐她的脸颊,嫩嫩的可爱极了。
“师傅别闹了!”蒋伊拿手背冰了冰发烫的脸庞,“我只是想去凑个热闹。对了,师傅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说牟大人是个好人。我一向敬佩好官,想亲手写幅喜联送给他。你可否帮我带去?”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
“只不过不要说是师傅你送的嘛,对吧?”
李慕儿被她抢话,忍俊不禁。
两人说笑着站在艳阳中,明明是灼烧滚烫的烈日,此刻却似因为怜惜着天真无邪的姑娘,变得柔和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