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跟踪的铁甲士兵,紧紧盯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下意识的使劲揉了揉眼,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亲眼看见,那个疑是秦逸的小乞丐,刚从钱庄出来,怎么一眨眼,就从眼皮下凭空消失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士兵浑身惊起一身冷汗,硬着头皮摸进了钱庄。
“什么?你说刚才那个小乞丐,可能是秦家大少,秦逸?”整个锦绣钱庄大厅,响起杨怀仁尖锐的咆哮:“废物,我杨家怎会养了你,这么个愚蠢玩意!既然他进了钱庄,为何不过来禀报?“
杨怀仁那一双眯眯眼,镶嵌在宽厚的大脸上,就如同活了万年的王八,就是发怒也充满了喜感。但此刻,整个大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眯眯眼在一众护卫眼里,恰似饿狼一样充满暴戾气。
“说,留着你有什么用?是帮着爷,吃、喝、拉、撒、睡么?”
“秦家大少,出了名的废物,竟然能从你眼皮下消失?你这双眼,要来还有何用?”
士兵砰地一声跪地,头不停撞在地上,却是不敢开口求饶。
“整个鬼狐城,有谁不知道,我杨怀仁是出了名的心善,对属下也是极好。但错了,就需得受罚,否则我杨家的规矩,岂不是成了一张废纸。”杨怀仁盯着脚下士兵,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和煦的笑:“你,知道错了么?”
士兵不敢开口,而是心一狠,扬起双指,直接插入自己眼眶,生生的将眼球抠了出来。
一声痛哼,士兵双拳捶地,肌肉因剧痛而出现不规则的抖动,但他嘴唇紧闭,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看来,你是知道错了,本来,坏了我杨家的大事,你全家女性就该卖为娼妓,男性就该充作奴隶,活该你命好,爷心善,就姑且饶过你们这一家贱婢。”
”给我滚,滚出鬼狐城,莫要让爷见了心烦。“
两名护卫从杨怀仁身后走出,扒下士兵身上的铁甲,直接将他丢出了钱庄。
“秦逸,很好,一来鬼狐城,就到我杨家耀武扬威,我看你能蹦跶到几时。”一道精芒从杨怀仁眼中闪过,被他深深压在心底,他知道,秦逸压根就不是来兑现现银,出现在钱庄目的,就是让鬼狐城所有世家势力知道:他秦逸和杨家人接触过。
“看来,他早就知晓,自己的行踪被监视。”
一匹火红骏马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上面端坐着一位俊朗的少年。
一人一马,引得行人纷纷侧目,马很神骏,通体火红,特别是那一团鬃毛,简直红似一团跳跃的火焰,不用猜,这马就是古兽,价值不凡。
马上的人,一身银辉色劲装,显得身材挺拔、丰神如玉。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折扇上惟妙惟肖的仕女图,刻画的活灵活现,养人眼球。除了这把折扇,少年身上,在没有多余的饰物,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精神和干练。远远地,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一马一人,不是秦逸和赤炎驹又是谁?没有开启猎人身份,赤炎驹自然就从普通马匹模样,变为本来面目,还别说,真的是很拉风。
“目的都已达到,本少就不用在作践自己了。”
单人独骑,正朝着鬼狐城最奢华的酒楼行去,一切都如秦逸预计的那般,整个鬼狐城,已经因为他的到来,而暗流涌动。不论是早上城门口,他掌扇士兵,还是他大摇大摆走进锦绣山庄,亦或是他那一声高唱:端木小姐。
这三者消息,已经被写成了文书,呈现在鬼狐城所有三品世家的手里。
城主府,坐落在鬼狐城中心位置,烫金的匾额,笔走龙蛇的写着两个大字:杨府。
今日杨府的书房,气氛格外凝重,因为就在刚才,一具冰冷的尸体,从书房抬出。
尸体是一位铁甲士兵,他是被人用快刀,一刀削断了头颅,伤口将整个脖子贯穿,溢出的血早已干涸,很显然士兵,已经死去多时。
“一个废物,竟能与端木家攀上关系,凭什么?”书房里响起低沉的喝声,语调里充满了质疑。
顺着喝声寻去,只见一位中年大汉,端坐于书桌旁,而他的手正轻轻敲击着,碧蓝苍木铸造的书桌。梆、梆、梆的手指敲击声,时而轻缓、时而急促,可见中年男子的心绪,正在思考让他头疼的问题。
男子身材倾长,威风凛然,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一张四方脸,黑眉粗浓,胸脯横阔有力,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他就是杨家家主——杨战的亲兄弟,名为杨豹,正是鬼狐城如今的城主。
书桌正前方,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是老者,另一人是少年。
老者身材中等,体型微胖,做一身文士装扮,手执一柄羽扇,头戴纶巾。值得一提的是,他那双手很白皙,恰若少年,不见丝毫老态,右手五指均有一层老茧。
他叫唐玉堂,绰号烫一烫,不烫自己,专烫别人,正是杨豹得力臂助,头号军师,是一个人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主。
少年,准确说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躺着,就是屁股下的椅子,都是特制,他正是杨怀仁。
“军师,今日之事,作何见解?秦家那个小畜生,当真能攀上高枝么?与小畜生同行的两女,真会是端木家的人么?”杨豹开口询问,手指同时停止了,敲击的动作。
“端木世家,作为我人族贵胄,无人敢冒大不韪,冒充端木家的人,所以宁可信其有。”唐玉堂轻摇羽扇,斩钉截铁的说。
“不过,端木家的人,何以会出现在鬼狐城,确实让人费解。但是有一点,端木家的明珠,眼高于顶,断然不可能看上秦逸那个泼皮,况且他一身邋遢样,其臭无比,端木家大小姐与他同行,必然另有隐情。”
“城主,这小子不简单呐,还未入城就故布疑阵,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他真的是一个废物么?”
“一个不能凝血的人,自然是废物,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份心计。”杨豹一把捏碎了,手中茶杯,“可恨呐,这个小畜生,竟敢用高姿态的语气,让两个蠢货回来传话,让我晚上去赴宴,他是个什么东西,按辈分,他应当称我为二舅。”
“今晚这宴会,我定不会去,平白降低了身份,以免被人诟笑。”
“去,为什么不去?城主不但要去,还要为他备上一份厚礼,我们要让整个鬼狐城,其他世家知道我们的气度和胸襟。”
“不但城主你要去,怀仁也必须去。”唐玉堂冷笑,“我们就要看一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他不是想让整个鬼狐城风云际会吗?城主索性成全他。”
“我也要去?”杨怀仁戳着自己鼻尖,惊讶道:“我可是才抢了他一万两白银。”
“去,就如你所言,他不是想让整个鬼狐城都知道,他和我们杨家接触过吗?既然如此,你就大大方方的去,今晚他绝不会提,你讹了他银两的事。“
杨豹父子最开始不太明白,唐玉堂是何意,直到唐玉堂再次补充了一句,才恍然大悟。
“好一个快刀斩乱麻!”父子两人相视而笑,对唐玉堂很是佩服:“管你千般布局,万般变化,我一刀斩之。”
“管你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管你和端木青璇是何种交情,今晚我只需见一见鬼狐城——城主大印。”
“印在,一切都好说,只要人在鬼狐城,谁把谁玩残,就不一定了。若印不在,立刻就能动刀杀人,端木家也没有理由,为你出头。“
“想当城主?可以呀!这鬼狐城你能调动谁?”这就是唐玉堂的计策,釜底抽薪,一刀斩断所有疑云。
“驿芳庭”就是鬼狐城最为豪华的酒楼,它坐落在鬼狐东城区域,最为富庶的地段。
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幅画,正守在酒楼大门外,不断朝人群张望,且时而观看手里的画像,很显然,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贵客。
当秦逸骑着赤炎驹,慢悠悠的晃到,这条繁华的地段,小厮一眼就瞧见了,秦逸胯下拉风的马。
“就是这位爷,错不了。”小厮飞奔上前,替秦逸牵住缰绳,道:“秦大少,小的已经恭候多时了,已经有人为你订好了厢房和包间。”
“喔本少正穷的叮当响,就有人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不错,看来本少还是很受人喜欢。”秦逸灿烂的一笑,根本就不在乎,是谁为他献了殷勤,他翻身从赤炎驹跳下:“把我的爱驹牵下去,好生伺候,伺候它要像伺候我一样,懂么?”
“那是当然,能为秦大少效劳,是我祖上冒了青烟才修来的福气,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少嘱托。”
“真听话,本少就喜欢这个调调!”秦逸佯装出一脸纨绔气,随手就抛给小厮一个沉甸甸的银锭,“这是赏钱,没什么事,先不要打扰本少的雅兴,需要你,我自然会唤你前来。”
秦逸身上还有不少死人财,所以他并不缺钱。
秦逸迈着八字步,摇晃着进了酒楼,他没有去柜台询问,他的包间和厢房在那,而是随便找了一张空桌,唤来一个小厮,点了一壶雨前龙井和几碟点心。
自古以来,酒楼就是一个刺探消息的好去处,这里俨然就是一个江湖的缩影。
驿芳庭,虽然号称鬼狐城最豪华的酒楼,但整个酒楼一层,却和其他酒楼一样,属于平民消费。而不一样的是,这里的菜和其他酒楼相比,不但精美、可口,最重要的是量足。因此,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宾客满座,就连秦逸刚刚落座的空位,桌上的剩菜残羹,都还没有来的及收走。
秦逸刚刚坐下,临桌就有人高谈阔论。
“哥几个,最近官道上,可有些不太平呐。就在上个月,风凌城千里之外,一个山匪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数百号人呐,不论老幼孤寡,一夜间被杀了精光。“一位尖嘴猴腮,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饮了一口酒,似乎很是胆颤心惊。
”你说的是黑风寨吧,死的好呀,那群山匪嗜血凶残,依仗有一位搬血境的刀客,专抢落单的小商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性命。“
“蒋大猴子,有人为民除害,这是义举,理应干上一杯,怎么看你的神情,反而被自己提及的事吓住了?”
“你们要是知道整个黑风寨,一共有多少山匪,你们就不会认为这是义举了。”猴腮男再饮一口酒,冷笑道。
“怎么个说法,说来听听?”
“整个黑风寨,山匪不足百人,其他的死者,有些是山匪劫持的人质,有些是他们的家眷,更多的是附近山头的村民,其中不乏稚嫩的幼童,请问他们有什么罪?这不叫义举,这叫以杀人为乐。”
秦逸在一旁静听,目光不由一寒,追杀端木青璇的人,果真是心狠手辣之辈,这不是杀人为乐,这叫灭口!
“还有一件事呢,和黑风寨被灭发生在同一天,只不过是发生在白天,官道上有数十具被烧焦的具体,据说被一个大势力运走了。”
“那个大势力?”
“我那里知道?我若能知道,咱们肯定没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就在这时,整个大厅忽然爆发出轰然大笑。只听见有人说:“真的么?杨家的士兵,今天被一个乞丐抽了脸?”
“那是自然,你问问在座的各位,今天发生在城门口的事,那个不晓?”
“那个乞丐可不一般,据说是秦家大少,家世和杨家不相伯仲。”
“你们说的消息呀,都过时了,让我来给你们爆点猛料。”一位光头秃顶,长着香肠嘴的老者,从座位上站起,一脚踏在板凳上,道:“相信大家都知道,今晚秦大少要在这里宴请鬼狐城主,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但凡在鬼狐城有家业的三品世家,他们的家主或者能代表家主有话语权的代言人,现在都已经达到鬼狐城,今晚这里必定是一场风云。”
“真的么?你别吹牛?”有人不信的说。
“我吹牛?你打听打听,我包不同,外号包打听,出售的消息,什么时候假过?”老者傲然的一笑,然后话锋一转,继续道:“再给你们透露一个消息,秦大少之所以如此成为香馍馍,那是因为他手里有着,象征鬼狐城,城主身份的大印。”
“所以说,秦大少才算真的城主。”
“有意思,我身上有城主印,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这老者的水,看来还真不浅。”秦逸吃着甜点,手一招,道:“小二,给那位包先生送壶酒过去,记在本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