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一下子认清了眼前的道路。
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蝼蚁,可以随意让人践踏。不管别人怎么侮辱,她都不能发怒,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
为现在的憋屈默哀了片刻后,钟漓月收起情绪,扬着下巴轻蔑地回视着他,问道:“那大少爷看清了吗?”
沈兆言眼神复杂地看着钟漓月,没有说话。
“大少爷看清了的话,奴婢就告退了。”在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她转过身去。
沈兆言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臂一把拉住钟漓月的肩头,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不仅要如此,只要有人碰了你一下,就狠狠地回击他,不管他是谁!”
又来这套?
钟漓月冷笑:“不管是谁吗?”
话音刚落,她就不客气地抬起脚,对着沈兆言的脚面用力一踩,趁着沈兆言吃痛的功夫,又抬起手臂向后一捣,然后一个漂亮的回转,将沈兆言一把推到了地上去。
沈兆言捂着肚子,英俊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以为穷人就没有自尊吗?你以为自己是谁?”钟漓月顿时来了斗志,掐着腰指着地上的沈兆言凶凶地‘教育’道:“不管你是谁,伤了别人的自尊心一样得挨揍,我绝不会看在你是主子的份上就手软。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你,也不过是沈家赚钱的机器罢了,比我们这些下人高尚不到哪去!”
沈兆言瞪眼瞧着她,心里后悔不跌。若是早点知道她如此彪悍,他绝不这样自讨苦吃。他指着她,又痛又惊讶:“你,你……”
钟漓月吐槽完了以后,心里痛快极了,所有的不爽也一扫而光,理智也回来了。她重新换上笑脸,蹲下去扶着沈兆言的手臂,佯装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少爷给奴婢一个练习的机会,刚才奴婢表现得怎么样?”
沈兆言本来还在气头上,但是看钟漓月狡黠的坏笑,瞬间又什么气都没了。
这时,春乔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视。她看到坐在地上的沈兆言,神情一紧,忙问道:“大少爷,你没事吧?”说着,她放下汤药,过去扶他。
“无碍,酒喝多了而已,扶我进去!”沈兆言淡淡地道。
两人一左一右,将沈兆言送到里屋的床榻上。
春乔又出去端着解酒的汤药进来,给沈兆言服下。
“春乔,去准备膳食。”沈兆言又吩咐道。
春乔低着的眸子往钟漓月那儿斜了一眼,轻声应道:“是。”
她出去后,沈兆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宽衣。”
钟漓月“啊”地愣了一下。沈兆言已经微微抬起手臂,见钟漓月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不禁皱眉看她。钟漓月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地俯下身体,帮沈兆言脱外袍、解腰带。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有几厘米,钟漓月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股萦绕在她鼻尖下的男人味,让她有些意乱神迷。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但是她能感觉到沈兆言炙热的视线一直凝注在她身上。
直到脱得只剩下亵衣,钟漓月逃也似地慌忙立起身体,站到了一旁去。
但是,他的视线仍然没有从钟漓月身上挪开。
钟漓月不堪其扰,掀起眼帘坦然地回视过去。他也不闪躲,依旧默默地看着她。
他到底要干什么?
钟漓月微恼道:“大少爷饱读诗书,没听过‘非礼勿视’这句话吗?”
他们依然对视着,没有只言片语。
半响,沈兆言才语气平常地慢声说道:“漓月的长相,真的是很普通。”
顿时,钟漓月的心里犹如一万只马奔腾而过。
盯着她看半天,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钟漓月咬咬牙,凌乱了片刻。
“却让我看了一眼,便再也忘不掉。”沈兆言垂下眼眸,目光涣散,柔声倾吐道:“你当时穿得那么脏,邋里邋遢的,站在一群乞丐之中,我们相隔那么远,只是对望了一眼,你却像刻在了我的心里,总也挥之不去。”
凌乱过后突然听到这些话,钟漓月刹那间又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他……
“大少爷,膳食备好了。”春乔的出现,再次打断了他们。她托着食盘从外面进来,走到床榻前恭敬地询问道:“大少爷是在里屋食用,还是在外间?”
“你退下吧!留漓月在此伺候便可。”
“是。”春乔将食盘交到了钟漓月手里,便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槛那儿,她顺便将门关上了。
沈兆言抬起腿放到床榻上,欲躺下去。
“大少爷准备在床上吃?”他不会是想让她坐在床沿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吧?钟漓月心头一紧,立刻阻止道:“这样不利于消化!”
“我休息一会儿,漓月帮我吃了它们吧!”沈兆言却躺了下去,懒懒地说道:“这边的柜子上有书。”盖上被子后,他又加了一句:“不要把书带出这个房间。”
钟漓月端着食盘愣了愣,骤然明白过来他这顿饭是为她准备的。
她刚才在马车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低头看看盘子上,白米饭、芹菜炒肉丝、青椒炒鸡块、素炒青菜,还有一碗豆腐汤,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太有杀伤力了。
钟漓月吞了吞口水,狠心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她发现,连思想都放弃斗争,直接投降了。肚子就更别提了,叽里咕噜一通叫唤,好像是在对她的这种行为表示抗议。
不管了,节操爱碎多少就碎多少吧!反正她快饿死了。这顿饭就当做是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的补偿吧!
钟漓月迈出脚步,打算把它们带到外间去解决掉。
“哪也不准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沈兆言不悦的声音。钟漓月回头看看,那家伙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儿,一点也不像说过话的样子。
他到底睡没睡着?
钟漓月怀疑了一下,便放弃纠结这种问题。她将食盘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站着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通风卷残云以后,她从腰带里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顺手拿起柜子上的那本书翻看起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钟漓月听到了轻微的酣睡声此起彼伏,视线不由得看向沈兆言。看着他俊俏的侧颜,刚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酒后吐真言?还是发酒疯故意整蛊她?